高以翔聽著林菲有些顫抖的聲音，捕捉著她有些躲閃的目光，似乎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此時內心的不安和隱隱的懼怕，但在那些復雜的情緒里，高以翔卻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欺騙和虛假，她害怕的對象似乎正是此時步步緊逼的自己。

一念及此，高以翔即便有些不甘，但還是迅速的將目光收了回來，微微低眸的瞬間，腦海中的思緒也在極速的飛掠著，可無論如何，他都對此時林菲的反應感到萬分不解。

如果林菲之前酒醉中的囈語，真的是她在夢境中看到或者回憶起了什么，而做出的應激反應的話，沒理由她在清醒過來之后，就對不久前的夢忘得一干二凈，就算是她想不起來具體的畫面，但她也不該那那般篤定的否認夢境本身的存在。

這，似乎有些說不通。

可是方才在追問的過程中，高以翔的目光一直緊緊的鎖定著林菲的雙眸，他很確定林菲那時的癡惘絕非作偽，在她的印象之中，是真的沒有那段記憶的殘留，就好像之前在醫院之中，那段不知被何人用何種手段完全抹去的記憶一般。

高以翔帶著沉思不解的疑慮，再次緩緩抬眸的時候，眼神的銳利和逼問已經飛快的消退了下去，畢竟他眼前的林菲不是犯人，更何況她大病初愈，情緒和心理都有些不穩定，不然也不會在今夜突然喝得爛醉如泥了。

想到這里，高以翔的眸光卻是驟然閃亮了起來，他方才似乎都只在糾結著林菲在出租車上莫名喊出王崇的名字，而忽略了她為何會在慶功宴上喝得爛醉如泥這樣一個詭異、不符合林菲性格的事件。

恍然回神間，高以翔看著不知不覺已經挪開了自己身邊的林菲，有些尷尬的開口，只是此時從他口中說出的聲音已經盡量的溫和了下來。

“林菲你別害怕，我剛才可能有些操之過急了，語氣也有些不注意，希望你別太往心里去……”

林菲聽著高以翔突然蕭索下來的語調，不禁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愁容不展的臉龐，林菲的心中倏忽掠過一抹心疼，下意識的挪動著身子又坐到了高以翔的身旁，聲音也褪去了方才的緊張和恐懼。

“高隊，你不用道歉，我沒想那么多，只是剛才在我口中說出的那個名字一定非常重要吧？但可笑的是，我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給高隊你添麻煩了……”

看著林菲微笑的唇邊，突然劃過一抹淡淡的自責，她臉上的警惕和懼色也終是徹底消散，高以翔微微一笑，也將話題扯開了。

因為他知道林菲的茫然并非偽裝，她是真的忘記了那段詭異的夢境，此時再去過分糾結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何況就在方才并不愉悅的交談中，高以翔心底已經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此時高以翔所關注的重點已經轉向了別的事情。

“別這么說，其實你在這次行動中受創被綁，都是我安排不周導致的，萬幸的是你沒什么事，否則我心也實在難安啊。”

說著，被高以翔灼灼的目光注視著的林菲又是俏臉一紅，飛快的低下頭去，知道高以翔微微停頓之后的聲音再次響起，她才有些驚訝的再次和高以翔四目相對。

“只是我很好奇，你為何會突然在歡天喜地的慶功宴上將自己灌得爛醉如泥？”

林菲猛然抬眸撞上了高以翔關切的熱切目光，美眸中倏忽閃過了一抹慌亂，但很快她便重又平靜下來，眼中驟然黯淡的神采中，竟隱約著一絲詭異的譏誚之色，這也讓高以翔的眉頭不禁輕輕一皺。

“歡天喜地？高隊，那也只是他們的歡天喜地吧，想必在案子沒有完全破掉，真正的幕后黑手依舊逍遙法外的時候，在高隊你的心中應該是不會又任何歡喜的吧，否則又何必對我醉夢中喊出的一個名字緊追不舍？”

說著，林菲的唇角快速的抽動，在那聲冰冷的嗤笑聲中，美眸一閃目光灼灼的落在了高以翔的臉上，不禁讓高以翔的眼神陡然一凝，連帶著聲音都微微帶上了些許的冷意。

“你怎么知道的？”

“其實不難，高隊，我雖然昏迷了整整八天，也幾乎錯過了整個案件偵破的過程，可要想了解之前發生的事情，總還是有卷宗可以看的。在那無數詭異的事件堆砌出來的突兀結局，就算是我都能輕而易舉的看出破綻，高隊你又怎么會接受這樣的結果。換言之，如果你真正接受了結案的結果，又怎會在那場盛大的慶功宴上，表現得如此蕭索？”

林菲縝密無比的邏輯和直入高以翔靈魂的拷問，讓他在一時間的怔然中，有些無話可說，片刻之后，高以翔緩緩回神之后，也不禁承認林菲話語的一針見血。

雖然她始終沒有明確的回答高以翔的問題，但是從她的話語中，高以翔已經明白了林菲所站的立場，在她心中的執念或許不比高以翔少許多，她同樣想要將幕后黑手揪出來，可是她根本不曾親身經歷，在卷宗上得到的信息也著實有限，在那種有心無力的茫然無助之下，她只能憤憤的將自己灌醉，而在酒醉的朦朧間，她又恍然想到了唯一能幫助她達到目的的那個人。

于是，便有了先前那無比曖昧的一幕幕。

高以翔在片刻的沉吟中，飛快的想通了其中所有的關鍵，再次抬眸和林菲四目相對的時候，高以翔的眸中卻是多了一抹笑意和欣慰，兩人相視一笑，在那昏黃曖昧的燈光之下，竟有種獨屬于戀人的心有靈犀之感。

兩人在林菲的家中秉燭徹夜長談，高以翔盡心盡力的向她敘述著之前案件中的所有疑點，林菲的眉頭忽而平展、忽而緊皺，眼神卻始終堅定而銳利。

高以翔似乎也完全沉浸在對案件的重新剖析里，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個名字一直在他腦海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