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許，人只有在初生和死亡的兩端的短暫時光里，才是真正完美而純凈的，在那心智的懵懂和大徹大悟中，人似乎才能毫無顧忌的表現出自己的善意，而不用擔心話語說出后所造成的后果，不用去衡量利益的得失。或許也只有在那樣的純凈中，人才能毫不保留的表達自己。只是有時候，彌留之際才醒悟，已經太晚太晚了。

其實在高以翔淡淡的思索中，便已經主觀的認為那個始終隱藏在幕后的黑手并不是王崇，因為無論他如何思索，都實在找不到他精心策劃這一切的目的所在。

王崇確實毋庸置疑的有這樣的能力，但高以翔也明白自己的身上似乎并沒有什么東西值得他去如此覬覦的。

沒有動機，便沒有可能。

高以翔就這般簡單的斷定著，只是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在自己的身上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那秘密所蘊含的價值又是如何。

隨著那些思路在不斷的交錯中逐漸清晰起來，高以翔也在下意識的緊握著手中的那塊斷帛，對于那個無比神秘而且隱隱和三眼古族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萬物神教，高以翔始終是有些疑慮的。

或許他早就應該想到，那個神秘人既然很有可能是三眼古族的真正高層，那么也一定有些操縱萬物神教的力量和權利，而且自古以來，操縱和蠱惑人心最好的手段，便是宗教和信仰，至于那所謂深度催眠，反而是落了下乘。

一念及此，高以翔的心也狠狠的沉了下去，親自讀過那篇謠言帖的高以翔，很清楚那個神秘人煽動人心的能力有多么強，若是在加上那神出鬼沒的萬物神教似乎這一次的風波會更加難以善了。

凝重的收緊著眉心的高以翔，此時還全然不知那被無知市民所包圍的警察局，此時剛剛暫時渡過了眼前的難關，只是在那橫七豎八癱軟在地的刑警隊員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欣慰，反而滿是疲倦和憂慮。

就連王五和項一方也都是衣衫微微有些不整，頂著滿頭的大汗，坐在警局門口的臺階上，和所有刑警隊員一起抽著煙，在那煙霧氤氳的沉默中，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王五和項一方，臉上的陰沉幾乎要凝為實質，此時回憶起之前那些暴動的市民拼命沖擊警局大門的場景，他們心中還是有些不寒而栗，那場景就好像是一群原始人對事物的追求一般狂熱而執著，根本沒有緩和的可能性。

這一次，他們能在無奈之下選擇鳴槍甚至暴力鎮壓，可也在所有市民的心中埋下了一顆質疑和仇恨的種子，雖然他們這一次在恐懼中選擇了退卻，但從他們離去前憤恨的回眸中，王五卻是清晰的知道，警方的威信在他們心中已經蕩然無存。

而在那些負面情緒的醞釀之后的再一次爆發，恐怕僅僅炫耀武力般的鎮壓已經很難起到這樣的效果了。如果到那時再沒有解決的辦法，恐怕便真的只有同伴的鮮血才能讓他們畏怯了。

可若是真的用上了這般極端的手段，那么g市的亂局已經可以想象了，那絕對不是王五一個人能夠抗的下來的天大災難，他混跡仕途這么多年，至少這一點眼力還是有的。

想著想著，王五本就陰冷的眼眸更是狠狠的瞇了起來，其間冷厲的光芒一閃，他便將唇邊只燃點了一半的香煙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在那火星四濺的煙頭被捻滅在他腳下的時候，王五陰冷的聲音也打破了此間有些悲壯的寧靜。

“老項，再給高以翔打個電話。”

雖然只是一個無比簡短的吩咐，卻也讓項一方夾著香煙的手狠狠顫動了一下，點點火星飄落在地，而在那片刻猶疑中，項一方的腦海中也掠過了很多的想法，聰慧如他，自然明白王五那簡單的話語中蘊含著多少深意。

雖然在情感上他不愿意向高以翔服這個軟，但是此間的形勢已經惡化到了不能再壞的地步，在理智的驅使下，王五也明白，只有高以翔才有可能破解這已經威脅到了警局根基的危局了。

項一方沉吟了片刻，也默然將手中的香煙掐滅，掏出手機熟練的撥出了號碼，聽著那從中傳來的接通的聲音，便足以讓項一方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而此時的高以翔也在和羅杰的一番對話之后，起身告辭，然后在始終等候在門口的獄警長的接引之下快步離開了第三監獄，站在那巍峨巨城遮蔽下的陰影之中，高以翔還未來得及回望一下這在日頭西斜中孤城矗立的凄美景象，口袋中的手機便拼命的震動了起來。

那屏幕上的幽光在那濃重的陰影中顯得無比的明亮，高以翔看著那無比熟悉的號碼，也是眉梢一挑接起了電話。

只是聽著項一方那有氣無力的聲音，高以翔的心又是微微一沉。

“高隊，你終于接電話了……”

在那一聲長嘆里，蓄滿了項一方的期待和絕望，也讓高以翔剛剛舒展的眉頭再一次緊皺了起來，肯定是出事了！

隨著那一聲驚呼在高以翔的心中炸響，他似乎也陡然間想到了項一方到底經歷了什么，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警局門前發生的暴動竟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加嚴重。

高以翔默默的聽完了項一方無奈的講述，他的心情也變得無比凝重了起來，那般悍不畏死的狂熱，似乎不可能僅僅是一則謠言就能造成的效果，在項一方的來電之后，高以翔更加篤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在片刻的沉吟后，也是斷然開口。

“我知道了。”

項一方沒想到自己費盡唇舌的描述，最終只換來了高隊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回應，不免有些蕭索。但以他對高以翔的了解，這樣的回應似乎也正代表了高以翔的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