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墨一怔,隨即笑了起來,“六小姐甚是憂心您的身子,不瞞三夫人,去寧府前我便見過六小姐了,她請我給您瞧瞧,為人子女,最大的悲哀莫過于子欲養而親不在,我也是不忍辜負六小姐的一片孝心。”
黃氏心中一熱,記起當日寧櫻口中嚷著請薛太醫給她診脈的事,嘆了口氣道,“她自幼跟著我吃了苦,約莫是路上那場病嚇著她了,多謝小太醫不嫌櫻娘來事。”
薛墨側身,提起石桌上的水壺,給黃氏斟了杯茶,“是嗎,三夫人說的可是在回京路上?蜀州離得遠,天冷寒氣重,怕是不習慣北邊的氣候了,三夫人生的那場病可有其他癥狀?”薛墨語氣淡然,在對面凳子上坐下,欣賞著隨風聲飄零的花瓣。
黃氏不由得想起薛墨幼時喪母,該是看寧櫻擔心自己他想起他母親了才會伸以援手,幫她診脈,黃氏不由得心中一軟,溫聲道,“不是什么大事,馬車漏風,霉味重,身子受不住著涼了,換了輛馬車病情就好了。”
“三夫人沒請大夫?”從蜀州北上會經過驛站,吩咐驛站的人情大夫即可,聽黃氏話里的意思好似不是這么回事。
黃氏臉上有一瞬的尷尬,端起茶杯輕輕抿了口茶,緩緩道,“找大夫開了藥,吃過不見好,風大,吃了藥受涼,反反復復哪好得徹底?”驛站皆是群狗眼看人低的,她們穿著寒磣,又不給賞銀,那些人陽奉陰違是,哪會盡心盡力的給她們請大夫,何況,黃氏手頭拮據,也不敢跟官家夫人似的拿藥養著。
薛墨皺了皺眉,轉著手里的杯盞,淡淡岔開了話,如此聊了會兒,黃氏覺得薛墨不愧是薛家人,彬彬有禮,為人和善,渾身上下透著股懸壺濟世的善良,逢有人在門口找薛墨,黃氏怕耽擱她,起身回了,薛墨坐著沒動,望著云霧纏繞的青山,目光一沉,黃氏的癥狀的確乃中毒之癥,若不是譚慎衍提醒,他也當做一般病癥了,倏爾想起寧櫻同他說家里親人病重的那番話,不像是無的放矢,然而他找人查探過黃家和寧府,并未有寧櫻說的“病重的親人”,以黃氏在路上生病的癥狀來看,若不是找什么法子壓抑了毒,長此以往,不出三月毒發,便會像寧櫻說的那般,大把大把掉頭發,身子日漸虛弱。
跨出院門,薛墨挑了挑眉,福昌上前,躬身道,“我家主子來信了,三夫人和六小姐的病情如何?”
“中毒不深,還有救……”說到這,薛墨意味深長的看了福昌一眼,福昌被他看得打了個激靈,低頭上上下下檢查自己的裝扮,期期艾艾道,“薛爺,怎么了?”
“你家主子目光獨具,有意思有意思。”為娘的不知自己中了毒,當女兒的知道吧可無能為力,結合寧櫻說的,她是了解這種毒的,卻不與黃氏說實話,母女兩感情好不是假的,如此重要的事情欺瞞不講,中間估計有不少事,女人心海底針,寧櫻不簡單。
福昌聽得云里霧里,朝院內看了兩眼,狐疑道,“那六小姐生得乖巧可人不假,我家主子,不至于喜歡她吧。”譚慎衍今年十七歲了,而寧櫻不過十三歲,即使兩人將來有什么也是待寧櫻及併后,寧櫻這會的年紀,說白了還是個小姑娘,和自己主子?福昌怎么想怎么覺得膈應。
薛墨高深莫測的搖搖手,“你家主子什么德行你還不清楚?刑部大牢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太爺他都下得去手,何況是個姿色不差的小姑娘,就是不知,你家主子如何認識這類人的,便是我,都來興趣了。”七老八十的老太爺?福昌欲哭無淚,但凡進了刑部打牢就沒有被冤枉的,天理恢恢疏而不漏,譚慎衍為刑部侍郎,做什么都是為了職務又不是私人恩怨,可寧府六小姐……
“你家主子信里說什么了?福昌,我們打個賭吧,我堵你家主子心里有人了,說不準,明年你就有少夫人了,過兩年就有小主子了,我也當干爹了,不知為何,竟然有點期待了……”
陰柔怪調叫福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譚慎衍成親?至今福昌沒有想過,打了個寒顫,湊上前,小聲傳達了譚慎衍的意思,越聽,薛墨越發沉了臉,伸出修長的手,神色肅穆道,“昨日聽人說邊關傳來捷報,你家主子又打了勝仗,可他吩咐下來的事兒,怎都像在處理身后事似的?”
福昌從懷里掏出張藍色封皮的信封,抿唇不言,近日來看,譚慎衍確實有些古怪,若非他認識譚慎衍的字跡,只怕都以為是別人冒充的了。
薛墨一目十行,看完后便把信還給了福昌,正色道,“這件事情得從長計議,你先回京,暫時別輕舉妄動,慎衍這招太過冒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奴才清楚,我家主子最近的心思愈發難猜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被其他人抓到把柄……”福昌憂心忡忡的收好信紙,面露愁思。
薛墨緊緊皺著眉頭,道,“京里有我,你去趟邊關,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兒,你家主子不會平白無故起了心思,我擔心他遇著麻煩了。”信上說的事情關系重大,牽扯出來的人多,若不能保證全身而退,譚慎衍就是給自己挖坑。
福昌正有此意,聽了這話滿心歡喜的應下,“薛爺這句話在,奴才去了邊關也有底氣,只是,寧府的事情還請薛爺多多上心……”
說起這個,薛墨低沉一笑,擺手道,“去吧去吧,六小姐可不是善茬,別看人家嬌滴滴的就是被蒙蔽受欺負了,人家心里門清呢。”
若不是和黃氏說了會兒話,薛墨都不敢相信寧櫻心思如此深沉,寧府有自己的大夫卻千方百計的請自己為黃氏看病,他肯定,寧櫻心里清楚誰在背后給黃氏下毒,蟄伏不言,是為韜光養晦吧,十二歲就有如此心計的實屬少見,薛墨來了興致,忍不住想和寧櫻會面,看看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福昌連連點頭,忽略上次薛墨提醒他好好護著黃氏和寧櫻別叫寧府的人給折騰沒了的事兒,“您說的是,無事的話,奴才先行告退了。”
薛墨點了點頭,和圓成打了聲招呼也準備回了,為了給黃氏和寧櫻配置中毒的解藥,他費了些功夫,算下來,得來的那點大紅袍剛好抵藥材,譚慎衍那人,真不做虧本的買賣。
寧櫻向黃氏打聽她與薛墨在亭子里聊了什么,黃氏促狹的點下她額頭,“怎什么都想打聽,回屋,娘教你識字,這次回府,好好跟著夫子學,大戶人家的小姐就該有大戶人家小姐的樣子,娘不期待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了解就成,可念書識字這塊不能荒廢了。”
有寧靜蕓作比較,黃氏愈發覺得她對寧櫻也是虧欠的,目不識丁,傳出去不是叫人貽笑大方嗎?
寧櫻沒有反駁,揉了揉挺翹的鼻尖,“好。”
翌日,黃氏她們到寺里上香,下雨的關系,上香的人不多,沒有碰著清寧侯府的人,寧靜蕓難得沉默,只字不提再給老夫人請安之事,添了香油錢,三人準備回了,擔心寧靜蕓不滿,黃氏解釋道,“過幾日府里辦喜事,正是忙的時候,你教教櫻娘規矩,叫她別丟臉,犯了忌諱。”
換做旁人,只怕會以為黃氏嘴里滿是輕視,而寧櫻卻能體諒,黃氏并非杞人憂天,上輩子,她莽莽撞撞,的確做了許多丟臉的事情,給黃氏抹黑,但一次次的,黃氏未曾指責抱怨過她半句,黃氏最愛掛在嘴邊的是自責,自責她沒有將自己教好,在外邊受了人嘲笑,被人指指點點,寧櫻想,那時候的黃氏如果不是病著,如果不是心憂寧靜蕓的親事,也會如現在這般耐心的教她,并非讓她成為別人眼中優秀的人,而是在外人跟前,不會感覺到自卑,能自信些,活得快樂些。
“娘,我會好好學的。”
黃氏欣慰的撫摸著她的發髻,“櫻娘從來就是聽話懂事的。”
寧靜蕓抬手轉著手腕的鐲子,繼續沉默,下山時,遇著清寧侯府的下人匆匆忙忙往山上走,基于禮貌,黃氏差吳媽媽打聽,才知清寧侯府老夫人病了,下人去山下請大夫回來,寧櫻心下疑惑,薛墨在山上,清寧侯老夫人不知情,同為男子的程云潤該和薛墨打過照面才是,為何舍近求遠去山下請大夫?
不過,她疑惑歸疑惑,并未詢問老夫人病重為何不請薛墨看病之事,余光打量著寧靜蕓,隔著輕紗帷帽,見寧靜蕓輕蹙著峨眉,眉梢略有擔憂,小聲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夫人連九百九十九級臺階都上去了,身子該無大礙,娘,我們快些時候下山吧,瞧這天陰沉沉的,估計還要下雨呢。”
“走吧。”
中途,果真又下起雨來,寧靜蕓不安,神色懨懨,還擔心清寧侯府老夫人生病之事,她身為晚輩,又是那樣子的關系,理應噓寒問暖,結果跟著走了,這點和她為人處世不符,左右不得勁。寧櫻則歡喜得多,手拂過路旁的樹枝,一枝椏的雨水灑落在手上衣袖上,濕噠噠的,她玩得不亦說乎,黃氏勸了兩句沒用,只得由著她去了,提醒她小心些,別叫雨水打濕了頭發。
回到府里已經是傍晚了,去榮溪園給老夫人請安,看老夫人精神矍鑠,神采奕奕,身子好多了,寧櫻知曉是何原因,大房庶女出嫁,老夫人的身子如果再不好,就是犯忌諱了,老夫人想拿捏黃氏不假,而府里的事情她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小六好好歇歇,明日讓夫子去桃園,你別怕,遇著不懂的多問問夫子,你這年紀正是好學的時候,過不了多久就能和你七妹妹八妹妹去家學了。”老夫人和藹的拉著寧靜蕓,眉目慈祥的看著寧櫻,仿佛告訴外人,她沒有厚此薄彼似的。
寧櫻落落大方的應下,退到黃氏身后,只聽老夫人又道,“老三在家,待會,我讓他回梧桐院,一夜夫妻百日恩,靜蕓和小六都大了,有什么也該看開了。”
黃氏淡淡應了聲,寧櫻聽得出來,黃氏對寧伯瑾是絲毫不在意了,才會表現得云淡風輕,扶著黃氏走出榮溪園,寧櫻忍不住看向黃氏回京后清瘦了些的臉上,秋水說黃氏年輕時也是好看的,成親后,瑣碎的事情多了,寧伯瑾又是個風流之人,黃氏眼里容不得沙子,一來二去,兩人沒少吵架,漸漸,傳出許多對黃氏不利的名聲,心有煩心事,面容也掩不住,黃氏懷她那會和寧伯瑾關系已十分不好了,相由心生,姣好的面龐在生了她后變得蠟黃暗淡,身子發福,黃氏的容貌變了許多。
“秋水說我和姐姐生得好看是因為爹娘好看的原因,想來不假。”半晌,寧櫻得出這個結論。
黃氏哭笑不得,輕拍著她手臂,沉思道,“好看有什么用?有本事才能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再絕色傾城的容貌也有衰老的一天,多讀書學本事,將來遇著事情自己能撐起門戶。”
寧櫻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黃氏又道,“娘在,會把一切安排好的,你別怕。”寧櫻神色哀戚,低頭不說話,黃氏當她不懂,“回去吧,早點休息,明日事情多。”
半夜,夢境中又出現個光頭的女子,她站在鏡子前,撫摸著自己光禿禿的頭頂,神色悲痛,身后,站著個身形壯碩的男子,男子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只聽男子道,“不管你成什么樣子,我心里,你都是十五歲的樣子,朝氣蓬勃,不粉而飾的清秀臉。”
聲音清冽如水,似曾相識,相識到聽著聲她心口便一抽一抽的疼,好似有說不出的委屈,說不出難受。
“小姐,醒醒,您又做噩夢了,別怕,奶娘在。”一雙粗糙的手緩緩滑過她臉頰,寧櫻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抬起手背,才知自己淚流滿臉,望著熟悉的帳頂,才反應過來,她又做噩夢了,不過,這次的夢里,有了別人。
手滑進枕頭下,掏出一小面鏡子,鏡子里,巴掌大的臉上淚痕清晰可見,水潤的眸子淚光閃閃,烏黑柔順的秀發隨意灑落于白色芍藥花枕頭上,黑白分明,她笑著捏了捏自己額頭,眉毛,鼻子,嘴巴,最后,拽著一小把頭發在手里反反復復看,喃喃道,“在,都還在呢。”
奶娘心疼不已,替她擦干臉上的淚,柔聲道,“小姐別怕,奶娘陪著。”話完,轉身朝外邊喊道,“有什么沖著我來,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你們找錯人了。”
寧櫻忍不住笑了出來,“奶娘,我沒事,做惡夢罷了。”聞媽媽以為她被臟東西呢纏住了,她的話明顯是夜里哄小嬰兒睡覺說的,她十二歲了,即使有妖魔鬼怪也不會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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