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光明看著尊敬的老首長，想著那些長眠地下的戰(zhàn)友們，再也忍不住熱淚直流。朱丙龍和老伴兒詫異地看著他，賴光明哭得一直停不下來。

朱丙龍大聲說：“小賴子，自從你跟我當(dāng)兵我就沒見你慫過，到底什么事讓你變成了今天的熊樣，戰(zhàn)場上死你都不怕，今天你有什么不能面對？”

賴光明一下站起來，痛哭流涕地說：“我愧對首長，愧對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

“你坐下，給我講清楚！”

賴光明使勁擦了一把眼淚，低著頭說：“五年前我剛上任副市長，我的外甥阿間和您的女婿鐘偉創(chuàng)辦了一家公司，他們要我?guī)兔θフ勊{迪公司的業(yè)務(wù)，那時候藍迪的董事長鄭為民正想盡辦法把一塊工業(yè)用地轉(zhuǎn)為商業(yè)用地，所有的程序都走完了，只差我的簽字。

那塊地是市裏專門劃撥給藍迪的擴大科研生產(chǎn)用地，鄭為民遲遲不建廠房故意拖延，我認為這有違推動企業(yè)科技發(fā)展的初衷，一直堅決反對，正因為此我拒絕幫阿間他們談藍迪的業(yè)務(wù)。”

賴光明說到這停下來看了一眼朱夢蒔媽媽：“沒多久，嫂子找到我，讓我?guī)蛶蛢蓚€事業(yè)剛起步的孩子，藍迪對他們至關(guān)重要，我很猶豫，可是當(dāng)我聽到嫂子說這也是您的意思······”

“什么？”

朱丙龍大喝一聲，眼睛死死地盯著老伴兒，朱夢蒔媽媽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點了點頭。

賴光明繼續(xù)說：“藍迪的業(yè)務(wù)順利談成，我也在那份文件上簽了字，鄭為民送給我兩個行李箱，裏面全是錢，正好我的女兒明明要去美國讀醫(yī)學(xué)碩士，我愛人為高昂的學(xué)費操碎了心，我一糊涂就收下了。

從此，我被鄭為民裹挾著為他的地產(chǎn)開發(fā)做了不少違紀(jì)的事，他也不斷地給我送錢，到底送了多少我也不知道，除了明明在美國上學(xué)花了兩百萬，其他的我一分也沒動。前幾天，紀(jì)委找我約談，我向他們?nèi)隽酥e。”

朱丙龍聽完一下舉起手，在空中停留片刻嘆了口氣無力地垂下來。

賴光明大聲說：“首長，您就使勁打我吧，就像在新兵連我逞強欺負戰(zhàn)友被您一拳打醒。”

朱丙龍痛苦地說：“那時打你一拳能讓你悔悟，現(xiàn)在打你還有用嗎？然后他用盡全力推了一把賴光明：“去吧，你知道該去哪兒！”

賴光明擦干眼淚：“我知道，在去之前我一定要來看看您，我要讓您知道我還是當(dāng)年的小賴子敢作敢當(dāng)。”

朱丙龍朝著老伴兒厲聲說：“你也去，把你干的事向組織說清楚！”

朱夢蒔媽媽嚇得連連擺手：“我不去，我不敢去。”

“你不去我去！”

朱丙龍硬撐著站起來，賴光明趕緊上前攙扶著他，被朱丙龍拒絕了，他顫微微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來到車前，朱丙龍大聲喊道：“列兵賴光明！”

“到！”

賴光明做出標(biāo)準(zhǔn)的立正姿勢，目光堅定等待首長命令。

“目標(biāo)檢察院，立即出發(fā)！”

“是！”

賴光明跑步上前把車門打開，扶著朱丙龍慢慢坐進車內(nèi)，隨后他一下關(guān)上車門，大步走向駕駛座，林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賴光明發(fā)動汽車向前駛?cè)ィ珠g趕緊跟上使勁拍打后備廂，嘴裏喊著：“舅舅，你別不管我！我怎么辦啊？”

林間瘋狂地在后面追著，無奈轎車越來越遠，他也累得跑不動了，喘著粗氣無助地看著前方。

他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在烈日的炙烤下不知走了多久，就像一個沒有肉身的軀殼，感知不到疲憊的身體已近虛脫。

突然，他看到馬路對面一個大院門口，標(biāo)牌上寫著人民檢察院，他下意識地橫穿馬路向大門口走去。費力地翻過路中間的交通護欄，只聽嘭的一聲，他被一輛快速駛來的轎車撞出老遠，在地上不停地翻滾著，最后躺在檢察院的門口一動不動。

檢察院的門衛(wèi)立即上前查看，林間頭部被撞了一個窟窿，流出一大灘鮮血，他使出最后的力氣艱難地說出四個字：“我要自首！”

朱丙龍和賴光明走了以后，朱夢蒔媽媽從剛才的恐懼中慢慢恢覆理智，他馬上給孔令茪打了電話。孔令茪立即驅(qū)車趕到療養(yǎng)院，朱丙龍已經(jīng)被人送了回來，躺在床上一言不發(fā)。

朱夢蒔媽媽把事情的經(jīng)過都告訴了他，嘆著氣說：“鐘偉告訴我他們辦的那個公司成敗關(guān)系到他和夢蒔的婚姻幸福，我聽信了他的話，以為可以幫到他們的家庭，沒想到鑄成大錯。”

又是鐘偉搞的鬼，孔令茪恨不得馬上把他繩之以法。

朱夢蒔爸爸躺在床上表情痛苦，孔令茪握著他的手說：“叔叔，我絕不會讓鐘偉再碰我們家一根手指頭，他做的那些壞事遲早接受懲罰。”

朱夢蒔爸爸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這時，嘉寧打來電話，聲音慌亂急促：“孔總，我爸爸腦出血進醫(yī)院了！”

孔令茪安頓好兩位老人，又急速返回深洲，到達醫(yī)院的時候?qū)幙傄衙撾x生命危險。

嘉寧說：“早上我發(fā)現(xiàn)他精神不太好，到下午也沒來公司，我不放心趕回家裏，發(fā)現(xiàn)他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手裏捧著搖表器頭歪向一邊，我一看眼神不對，喊他也沒有反應(yīng)，趕快打了120，還好搶救及時躲過一劫。”

孔令茪急切地問：“做手術(shù)了嗎？”

“出血量不多，醫(yī)生說不需要做手術(shù)，但是可能會有后遺癥。”

孔令茪少許放心，看著昏迷中的寧總默默祈禱：“您一定能挺過去的，快醒過來吧，您還要帶領(lǐng)我們?nèi)崿F(xiàn)鷹飛的宏偉目標(biāo)。”

晚上，孔令茪回到家，一身疲憊但是怎么也睡不著，他翻來覆去想著一件事，寧總的表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他腦子裏浮現(xiàn)出可怕的一幕：寧總看著空空的搖表器，那失落的神情就像他的太太離他而去永遠不再回來，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突然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上。

這都是因為自己的過失造成的，不能再等了，我要盡快拿回那只表！

孔令茪決定鋌而走險。

周六，孔令茪給平平打電話帶糖糖去找她，平平說要和鐘偉出去辦事，于是改成周日再去。

鐘偉開車帶平平來到碼頭，他們登上游艇，鐘偉一手操縱著方向盤，一手摟著平平的腰。

他失落地望著前方：“平平，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出海，我投資失敗了，游艇要賣車要賣，房子也保不住了，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