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得好笑，“和朕在一起這么難受么，坐吧，你這樣謝太妃定要罰你了。”

“陛下，您全聽見啦……？”謝和春頓時垮了臉，“臣侍不是有意非議陛下的……”

“你有沒有意有什么關(guān)系，你這議論便治個大不敬也不為過，”女帝搖著宮扇微微地笑，“說了怎么還不敢叫人聽見了。”

“您都要治臣侍大不敬了，臣侍哪敢讓您聽見啊……”謝和春小聲嘟噥道，“臣侍怕沒命啊。”

長寧不禁笑了笑。

一樹金光透過柳條細(xì)碎地灑下來，映得少年人的臉亮了幾分。

天子的薄衫勾上了少年人的艷麗袍角，“朕不要你的命……”她驟然湊近到耳邊，驚得謝和春屏住了呼吸，“朕只扣你的俸祿……”天子輕聲玩笑道，“先罰你三月的俸……”

少年人大驚失色，身子一倒跪了下去，“陛下，您還是要了臣侍的命吧……”

女帝禁不住大笑起來，“好了好了，朕不罰你俸，瞧你，扣點(diǎn)月錢就跟什么似的，江寧謝氏富甲一方，怎么你這小子這么小家子氣。”她抬了少年的手臂將人扶起來，一手摟過少年的纖腰，引得年輕宮侍靠進(jìn)天子懷里，臉?biāo)⒌靡幌录t得透亮。

“陛、陛下……”謝和春扭了扭身子，很是不習(xí)慣這樣的接觸。

“你都為了朕發(fā)的月錢進(jìn)宮了，沒想過這個么？”女帝拿宮扇輕拍年輕侍君的臉頰，“天下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臣侍這不是想著，陛下不喜歡臣侍，臣侍就安安分分領(lǐng)點(diǎn)月錢嘛……”

女帝壞心得很，手在年輕人身上不安分起來，笑道，“你就沒想過萬一朕喜歡你怎么辦么，謝太妃從前就是先帝最寵愛的侍君，你就沒想過？”

“臣侍哪有伯公那樣的美貌嘛，您看臣侍，只知道吃喝玩樂招貓逗狗的，長相也不過爾爾，臣侍很有自知之明的，比不過各個哥哥弟弟。”和春撇過眼睛根本不敢看女帝，只有嘴上毫不停歇，“自然也不想那些。”

“那你覺得哪個侍君最好啊？”

“林少使！”年輕侍君不假思索，“他長得好看！”

“他啊，”女帝笑起來，“他哪有崔側(cè)君好看。”

“崔側(cè)君真的這么好看么……太妃也說林少使不如他。”

“林少使是難得的美人，崔純?nèi)缡墙^色……可惜側(cè)君癡長了三十歲，現(xiàn)在是比不過戶琦了。”女帝語氣里頗為惋惜，“太妃說得不錯，你沒見著他好看的時候罷了，他年輕時候有如意館的畫像，你得了空可以去如意館看看。”

女帝想起來崔簡剛?cè)雽m的時候，極是艷麗端正的打扮，玉立在料峭的春風(fēng)里便能自成一道景兒。哪怕她對崔家有心結(jié)也還是忍不住想吃了這個側(cè)君。“畫兒哪有人好看呢。”和春笑道，“臣侍日日都見到側(cè)君哥哥的。”

女帝刮了刮懷里人的鼻頭，“你倒會說話，這會子又不說什么林少使了。”

“陛下說側(cè)君好看，臣侍就多看看側(cè)君。林家哥哥也好看呀，只是陛下總不去看他，他在宮里都快抬不起頭了，本來宮人們都奉承他的。”和春似乎是習(xí)慣了皇帝的懷抱，窩在女帝懷里也不僵硬了，還會輕輕動動腳，勾得女帝心下發(fā)癢。

“朕不喜歡他。”皇帝笑道，“他生得好，卻有些自作聰明，且晾他些時日。”女帝不過是想起當(dāng)日那個媚眼，倒是個會審時度勢的家伙，有些心思，只看看他空有美貌卻無寵待如何是好便是了。雖說沉希形也是個無寵的，好歹他出自左相府，沉子熹前朝得用，他也不必靠寵愛過活，“朕的謝長使就很好。”

女帝說著，順手還撓了撓和春的下巴。宮里侍君崇尚面部白凈無塵，髭須都是去凈了的，撓起來只一點(diǎn)子剛冒出頭的青碴子，倒是酥癢得很。

少年人面皮薄，已是被太陽曬得嫣紅了，不安地動了動腦袋，反倒松了衣領(lǐng)，露出一段細(xì)嫩的頸子來，“陛下可別唬臣侍。”

“朕唬你做什么。”女帝笑，趁人不備在臉上偷了一口香，“謝太妃教你如此打扮，不就是想你得朕喜歡么。”

先帝最后那幾年頗愛招些十幾歲的美少年入宮侍奉，還專程在皇宮后頭建了一座流芳宮廣儲美少年供游樂。從前女帝覺得荒謬，如今她自己也快到了年紀(jì)，倒是品出點(diǎn)趣兒來——再長生不老的皮囊，里頭的芯子老了，也還是需要正兒八經(jīng)的年輕人來抬一抬的，仿佛和少年人在一起，自個兒也能年輕些。

“陛下……！陛下怎么還記著這個呢！”和春嗔道，“太妃曉得了又要罵臣侍亂說話了。”少年人的鼻息灑在脖頸間，和著幾縷碎發(fā)磨蹭的輕癢，實(shí)在教人有些難待。

“你這么怕謝太妃？”女帝挑眉，低頭去碰和春的頰側(cè)，“就不怕朕罰你？”江寧謝家多美人，眼前這年輕人還未完全長開，已有了些風(fēng)姿，睫羽小扇子似的，閃著細(xì)碎的金光，卷起微微的輕風(fēng)。

“唔……陛下……還有人在……”少年人羞得動了動身子，淺粉的唇瓣便掃過女帝的側(cè)臉。

“你睜開眼看看，哪還有旁人？”女帝促狹地笑，眼睛微微瞇起，倒含上幾分情來。和春眼睛睜開一條縫，天子因著在園子里消夏，停了朝會，發(fā)髻便綰得隨意，松松散散堆迭在兩鬢，簪了幾支玉簪玉花，底下也不過隨意罩了件玉色紗羅衫子，不施粉黛，家常得很。

四下里早沒了人影，亭子里不過他和皇帝二人而已。

少年人只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心下小鹿亂撞，不知該如何是好。他試探著拉了拉皇帝的袖子，“還是回宮吧……”

“誰說朕要在這里了？”女帝大感有趣，松了懷里年輕人笑倒在欄前，“謝太妃教你的？”

教不教的不知道，反正皇帝幼年時是真的撞見過先帝和謝貴君在凌煙池前邊擺了一張貴妃榻，兩人的手互相在對方衣襟里頭作弄。

不過謝長風(fēng)怎么說也是謝家這樣的大族養(yǎng)出來的公子，大約還不會教這些露骨的東西。

“陛下太壞了！”和春“蹭”地一下站起來，“太壞啦！臣侍不和陛下玩了！”

皇帝仍是一張笑臉，喚了長寧來，“送送謝長使回去。”

“諾。”長寧福了福身子，“郎君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