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軟綿綿地吃力,又夾雜著淡淡的歡喜。我顫顫的說朝雪我看到了,朝雪我看到了,你快停止下來吧!朝雪臉上綻開一波一波美麗漣漪,風靜止下來,楓葉砌成的城墻轟然倒塌,朝雪臉色青白,失去了潤澤的血色,幾近要癱倒在地上,我扶著朝雪,如同過去朝雪扶我一樣,把她的胳膊架在我厚實的肩膀上。
朝雪像極了一個受傷的精靈,那樣蒼白,那樣不懂得愛惜自己。她像子蓮不顧生命沖進遼澈兵陣一樣,一樣的堅忍不甘,讓人疼痛。
往事的傷感激流成手心裏深深的湖水,蒼白無力的十根手指成了孤獨泛濫成災的倒影,我對癱倒在我懷中的朝雪說你真的讓我很生氣,以后你決不可以這樣固執這樣傻。可說這些話時我的鼻子酸酸的,喉嚨裏清醒的疼痛。
我扶起朝雪一步一步走回家,心裏依舊涌起抵擋不住的言語,朝雪,你怎么可以像子蓮那讓樣我心痛……
朝雪青白的臉上開放出淡淡的微笑,聲音細弱單薄,錦,我可以與你一起向遼澈戰斗了……
我是朝雪,和姐姐夜詩落一樣是楓林之鄉的子民。
父母在我三十九歲生日那天突然離開了,那天母親從冰山陡峭上給我摘來了七朵鳳凰花,父親從楓林深處逮來一只白如雪的逍遙兔,滿心盛大的歡喜無可言喻,我穿著紅色長裙高興的手舞足蹈,盈盈裙擺輕輕拍打在小腿肚上。他們走到我身邊告訴我要去泉邊打水,我說我還要陪陪逍遙兔,我就沒跟他們去楓林裏的泉邊打水,臨行之前他們撫摸我的頭發說在家要乖乖的,我點點頭說你們要快點回來,可他們終究沒有歸來。
跟詩落姐姐回到她家她就給我穿上印著玫瑰的風袍,我站在蕭瑟的風中想念我的父母。母親的面容勝過三月盛開的桃花。
父母從小就不讓我展露高深不可測量的法力,他們總是千百次的對我重覆說,雪兒,我們希望你長大了做一個平凡的人,沒有戰爭的紛擾和絢麗的廝殺,找一個忠實溫順的好丈夫,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幸福地活下去。
可是我卻違背了他們的囑咐,我已知道是遼澈為了充軍把他們捉走的。我在他們回家的路上掌起百盞紅蓮燈,夜風來襲帶走了質地和光線。我守著蒼穹落滿星光的夜幕,楓鳶的啼泣回響在我的耳邊,我卻再也聽不到他們溫暖熟悉的話了。
也許一次一次等待的結果只是空落,可我無法釋懷命運這殘忍的安排。母親,你們為何這樣離我而去,你們快回來啊,你們不是答應我會很快回來嗎,可五十年一敗的鳳凰花雕謝了,你們也沒有回來,我還是一個需要愛的孩子啊。
只有遼澈,是無法理解這種心碎感覺的。
錦,自從父母離開我就有一個愿望,一個至今未了的愿望,請讓我,讓我向遼澈戰斗。你對我說我不可以涉足戰爭的時候我很難受,我知道這不能怪你,因為在此前包括你包括詩落誰也不知道我的法力,我也沒有張揚過。可我還是選擇了對你坦白全部的自己。我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法力向你見證自己。
錦,我似乎是站立了幾十年等你到來。
錦,你真的像個容易哀傷的小孩子,我喜歡看到你幸福的笑,因此經常逗你讓你開心。你扶著我時心疼的對我說的那些話,我都記在了心裏,我想對你說,錦,你會是焰國的王,我會用我全部的生命保護你。可是,我沒有說出來,我害怕你又會為我擔心,我只好把它留在了心裏。我會保護你,撫平你櫻花暮春傷逝般的寂寞。
焰國王城矗立著一座黑色森然的城門,站在獵獵大風吹過的一個山頭上,我對身邊的顏燼說,顏燼,我似乎聽到了焰國城門轟然倒塌在地上的聲音,顏燼眉毛斜飛,綻開狡黠的笑容。我默默的望著這片深紅色土地,城門內那座火紅色的城堡像是大地燃起的一團烈火,天空上的云朵也映著淡淡的紅。體如大鵬鳥的鷹咆張開翅膀繚繞在城堡周圍。
天空突然飄落下來一朵羽毛,我捏在手裏湊到鼻子前,眼睛裏禁不住噙滿淚水。
每一個生靈的存在都是在等待一場邂逅,我一直相信著。知道生命會是浪潮無常又恒定,最后的心存留戀也是一場死亡的潔白盛宴。譬如我緊握在手心裏的那朵羽毛,幻雪鳥雪白沾染血液的羽毛,它們死后的亡靈要住到何處呢,孤零零的寂寞飛行,像是我千年不醒的夢。
落月/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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