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4)

那扇磨砂玻璃門后便戛然而止。

厚厚的文件尤抱在胸前，一路飛奔過來，卻直到現在才覺得格外的沈。身后的玻璃門晃了晃，最終還是自己關上了，蘇南則對著老板桌的方向，目光怔怔：“夏凌風……怎么是你坐在這裏？”

“阿南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瞧見蘇南的神情，對面坐在原本應該屬于宋子煜位置上的夏凌風臉色也是臭臭的。

他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戳著那本宋子煜的工作行程表，語氣憤懣：“你以為老子稀罕做這個總經理啊？老子被那宋子煜那小子指使去了印度尼西亞，拼死拼活干了一個多月才把活干完！老子提前訂了昨天晚上的飛機票是準備回來放大假的！是回來找美女們玩的！靠！誰想一下飛機老子接到的第一通電話竟然又是宋子煜那個混蛋的倒霉電話，不但假沒得放還要老子親自過來給他頂班！”

蘇南站了一會兒，越發覺得手裏的那迭文件壓的她胳膊疼，便接著向前走了幾步，將文件摞到夏凌風的桌子旁邊。夏凌風的聲音響的直震人耳朵，可于蘇南來說，更多的卻是失望。

她兀自垂頭站在那裏，過了好久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宋子煜人呢？他不來了嗎？”

“阿南你還等著他來這裏嗎？你還是別想了。”

文件壓上桌子的沈悶聲響將夏凌風撐在桌子上的胳膊震了震，他準過頭來望向蘇南及蘇南帶來的那堆可怕的文件，本就皺成一團的俊臉愈發的絕望了，亦跟著蘇南一道將腦袋垂了下去，眉頭則掰成了兩條直挺挺的線條嘟囔道：

“宋老頭一倒，宋氏都快亂成一鍋粥了。就算宋子煜那小子手段通天，這會子肯定也被他家那群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分家長的叔叔嬸嬸們給整慘了，估計一分鐘都恨不得掰成兩半來用了吧，哪裏還顧得了我們這裏？”

“那他，在宋氏……沒事吧？”夏凌風說完話，蘇南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額前的劉海遮住了眼睛，只有微喘的聲音，輕如蚊蚋。

不過這一次夏凌風卻再不肯好好回答蘇南的問題了，斜靠回老板椅裏，翹起二郎腿，連之前撐在桌上的手臂都一道收了回去，盯著蘇南瞧，大約是聽煩了有關宋子煜的問題，神情和語氣中都是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阿南你有沒有覺得你很重色輕友啊！”

“啊？”

“雖然我不知道宋子煜那家伙到底有沒有事，但阿南你沒有發現我也很有事嗎？”夏凌風一邊說話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臉，“看見沒有？這么多天我整日拼命工作，可憐我這正當風華正茂的年紀，臉上卻是連皺紋都已經長出來了！”

“那……你想怎么樣？”蘇南這次終于重新將腦袋抬了起來，一雙大眼睛望著夏凌風：“amy姐剛才說今天下午三點鐘全體部門經理都要過來就這個新項目開會，這些文件等會需要影印了發給他們，你現在要簽字嗎？”

“要，當然要！”夏凌風將椅子轉過來，對著那一堆文件，自認冷艷高貴的表情再也裝不下去了，身子一歪，干脆讓自己的整個身體都撲在了文件上面，愁容滿面，然后還接著使勁用半邊臉蹭文件的封面，“阿南我覺得我的腦細胞不夠用了，你沖杯咖啡來給我提神醒腦吧。還有，普通的咖啡對我已經沒什么效果了，你要沖宋子煜那小子的kopi luwak給我才有管用！”

“哦。”蘇南點點頭，雖然她今天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對著夏凌風還是習慣的伸出手去摸了摸那貨毛茸茸的板刷頭，“你不就是想嘗嘗貓屎咖啡的味道嗎？放心，宋子煜他沒有藏起來。”

“昂~”聽得此，夏凌風的心情立馬好了不少，腦袋也從文件堆裏豎了起來，拿起旁邊的鋼筆開始像模像樣的簽字：“阿南你不用幫那小子省錢，沖我那杯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多放點。”

十分鐘后，蘇南沖好了咖啡回來，夏凌風的字還沒有簽完。蘇南作為一名合格的秘書，也很體貼的將咖啡杯放在了夏凌風的手邊：“你的咖啡。”

“啊，謝謝！”夏凌風聞聲抬頭，貓屎咖啡的味道確實很香，味道甫一飄進來，便勾的他甩筆抬頭來接。

接著喝了一口，嘴唇碰上杯子的前一刻表情很歡樂，下一秒則是猛然眉頭緊皺的硬生生又給多擠了好幾條皺紋出來，“阿南！怎么……怎么這么苦啊！”

“因為我放多呀，根據夏總您的指示，這杯咖啡裏有一半都是咖啡豆哦。”蘇南答，說完伸手往自己的衣服口袋裏，掏了掏，掏出一張面膜來，“還有這個，我特地幫你向amy姐要的，她說這款面膜特別靈，只要堅持用它，皺紋神馬的全都一掃而光。”

于是夏凌風被蘇南徹底打敗了，再一次低下頭去乖乖簽字。簽完字后，蘇南便收回自己的這一堆文件，出去接著做影印整理分發的工作。

這天的工作緊張而充實，蘇南的表現很出色，就算是下午第一次被amy姐指派去酒店接待鄰市某集團派過來的代表，她也做的十分不錯，嘴角微微彎起的笑容自信而漂亮，就好像有關宋子煜的事情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她一般。

準時上班準時下班，五點半的高峰期，所有的道路上都是一片車水馬龍。蘇南沿著公司旁邊的那條大路走，原本只要在下個路口左拐就能到達地鐵站。

家裏有前天買菜時剩下的一塊牛肉和幾把蔬菜，蘇南本來是打算回家自己做飯吃的。只不過今天的日子終究還是有那么點特殊的，她還沒有走到地鐵站的路口，一輛黑色的轎車便滑至了她的身邊，不遠不近，恰好擋住蘇南的去路。

那輛車子蘇南從未見過，但車窗落下后露出的那張臉蘇南卻是認識的，即使只是昨天在昏暗燈光下的匆匆一面。

這位婦人披著一條深紫色的披肩，笑起來的樣子亦是端莊而優雅，“蘇南小姐，今晚可有空陪我吃頓晚飯？”

☆、32

天氣預報說上一波冷空氣過后,最近幾天將都是晴天，氣溫也將逐漸回暖。所以今天傍晚的風本事頗有些暖意的，吹在臉上也并不會覺得刺人。然而在見著宋母的時候，蘇南站定在路口，卻是陡然間覺得整個身體都冷了下去。

這一頓飯她請的很客氣,拉下車窗來向著蘇南輕輕一笑,聲音和神色都控制的極好,仿佛真的不過是尋常熟人間的吃飯小敘一般。

只可惜她的身份從一開始便是宋子煜的母親,所以不論她此刻擺出怎樣的態度,僅僅是此刻出現在這裏,她的目的便昭然若揭。

蘇南上車后不久，車子便在一家裝潢別致的餐廳前停了下來。本市的老字號，蘇南沒有來過,但卻是聽說過想來這家餐廳就餐的話是肯定要提前預約的。

最后雖然她們只有兩個人，但宋太太仍然要了一間包廂。五分鐘前宋太太剛點了菜，主菜自然還未上，但涼菜拼盤卻是早就準備好了，色香味俱全，單單用眼睛看過去，便讓人食指大動。

宋太太低頭輕抿了一口，接著則望向蘇南笑道：“這家餐廳的廚師有特技廚師的執照，單論做上海菜的功力的話，應該算是本市最好的了，蘇小姐覺得如何？”

蘇南卻是并沒有回視她，垂眸望向自己手邊的那杯同樣的酒，輕輕伸手碰觸了一下，就酒紅色的酒液便自晶瑩的高腳杯中緩緩晃動，那顏色就如蒼白面頰上的一抹笑，瑰麗而奪目。

“宋太太您若是覺得不錯，那自然是很好的。”蘇南這樣答道。

“哦？”宋太太的聲音在包廂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微微一轉，眉目見便也顯出了幾分毫不遮掩的快意，“看來蘇小姐也并不像你這張小臉給人的感覺那樣天真的吧，既然如此，那我今天邀請你來吃這頓飯的來意，蘇小姐也應該是清楚的吧？”

包廂裏的暖氣開的很大，但坐了這么好一會兒，她的臉頰卻仍舊沒能紅潤起來，然而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那一雙眼睛卻是極亮的，“我以前并不認識您，昨天在醫院裏，是與您的第一次見面。而才隔了一晚您便過來找我，除了宋子煜的關系，我想也找不出第二種可能了不是嗎？”

“沒錯。”宋太太點頭，“既然你很清楚我的來意，那我便也不想再拐彎抹角了。我今天來，的確是想讓你和子煜分開。”

熱菜還沒有上來，蘇南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食欲，她的坐姿未變，只有那一雙眼睛微不可查的閉了一下，聲線仍是同平常一般，卻攜著一股特別的情緒，“那……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我也并不是不允許子煜他自由戀愛，也并不是不喜歡蘇小姐你這個人，雖然今天只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但我也能大體看出來，蘇小姐你應該是一個單純的好女孩子，若是宋氏還是當年的宋氏的話，我想我也是一定不會這樣做的。”

宋太太接著緩緩開口，“不過，我想蘇小姐應該也在報紙上看到過新聞了，子煜的父親突然病倒了，并且病的很嚴重，短期內是不能夠繼續工作的了。對于宋氏來說，單就這一條，便是影響巨大的。”

“而除了這一條外，雖然媒體們暫時還沒有報道，我今天在這裏也不妨告訴你，除了這以外，宋氏本身內部就已經存在了資金方面的重大問題，并且已經嚴重到，只靠我們宋氏單方面的話，根本已經沒辦法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