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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棺（2 / 2）

是一口漆黑的大棺，四角懸掛銅鈴。棺材是從地裏突兀地長出來的，覆著泥土，風(fēng)一吹，全數(shù)飄向況尹的方向，帶來潮濕的土腥氣。可還有另外一種味道，他嗅出來了，是一種很“冷”的臭味，像是從極寒的地方鉆出來的，帶著濃重的酸，直沖面門，熏得他頭暈。

況尹知道那股臭源自于什么，所以轉(zhuǎn)身便要逃，可腳剛剛挪動(dòng)了一下，棺門卻“轟”的一聲開啟了......

棺裏是黑的，幽幽一團(tuán)，就像天地未破時(shí)的混沌。

“人死如燈滅，好似湯潑雪，若要還魂轉(zhuǎn)，海底撈明月......”

依稀的，有和尚念經(jīng)的聲音，伴隨銅鈴震蕩，聲聲入耳。況尹心裏一顫，驀然看到一只手從裏面探出來，微屈的手指筋脈凸顯，指腹上結(jié)著大大小小的硬繭。

是握刀的手啊。

況尹的心臟狠狠快跳了幾下，是啊，刀。殺死旺兒的，可不就是一柄長刀，將徐氏剁碎的，也是一柄利器。那祟物以柳雀的形態(tài)出現(xiàn)，柳雀的魂也被它吞噬，可它真正魂附的那個(gè)人，是徐之顏啊。

廬州府，岱湖南......他聽表姨母講，巷戰(zhàn)之后，徐之顏碎爛的尸身被丟棄到岱湖中，隨從的官兵們費(fèi)盡了氣力，才勉強(qiáng)撈出了一大半，所幸，他從不離身的那柄雁翎刀沒有沈入湖底，被打撈了上來，一并封入棺中......

念及此，況尹心悸不已，偏這時(shí)，那只探向他面門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長刀，背短刃長，刀尖上翹，如大雁的翎毛。刀在將逝的月光下閃動(dòng)寒光，刀尖卻被月華逼出一彎殷紅血色來，紅得令人心驚。

“永康，為父并未薄待你啊......”

棺中有沈悶人聲飄出，緊接著，便是“唰”的一聲，伴隨一股凜冽寒風(fēng)，雁翎刀朝況尹的頭頂落下。況尹看見上方揮下的刀影，就地打滾翻逃，可刀影紛亂，況尹躲了幾次，便已覺出得吃力，動(dòng)作稍微一滯，那長刀已然落到了離鼻尖不足半尺處。

千鈞一發(fā)之際，腰間玉帶忽然被一只手拽住，況尹的身子被朝一側(cè)拎得半起，躲過刀鋒，他借力朝前一撲，沒想?yún)s扎進(jìn)一個(gè)柔軟的懷抱中，和那人一起在地上翻了幾翻，停下來時(shí)，正是女上男下的不雅姿態(tài)，他的手?jǐn)n住她的腰，她的腿，騎上他的胯。

透過天邊一抹魚肚白，況尹看清楚坐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臉，正是面頰緋紅的東方既白，目光交錯(cuò)，她翻身下來，抬頭望天時(shí)，已神色如常，用再鎮(zhèn)定不過的語氣道出一句真訣。

“驅(qū)雷掣電，走火行風(fēng)，何神不伏，何鬼敢沖，”說完，食指和中指合攏，指向前方棺木，喝叱，“妖邪退散。”

一道驚雷從灰白的晨曦中落下，直砸向棺木，那只手也被雷擊中，化成一團(tuán)焦黑，手背上的皮被燒得掀起，像一層層立起的鱗。

棺材立時(shí)著起了火，先開始只是一簇，緊著火苗滾散開去，覆住整個(gè)棺材，將整個(gè)棺身映得通亮。

況尹還匐伏在地上，借著火光，看清楚了棺材中的人臉，干黃的，整個(gè)面部凹陷下去，幾乎變成了一片干皮，貼附在白森森的頭骨上。

是徐之顏，雖然他已經(jīng)變成了這幅瘆人的模樣，況尹卻依然將這個(gè)只見過幾面的表姨丈認(rèn)了出來，只是他不懂，他為何如此憎恨自己的家人，要將他們除之而后快。

徐永康也在院門外偷覷，他方才見東方既白引雷下來，燒著棺木，便悄悄躲在一旁，現(xiàn)見那棺材被烈火包圍，燒得吱吱作響，又見況家一眾仆下從不同院落中趕至此處，便也壯著膽子從人群裏走了出來，探頭探腦朝那著火的棺材內(nèi)觀望。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徐之顏被縫合起來的尸身被烈火吞噬了大半，只露出枯瘦的腦袋，和一只緊握著雁翎刀的大手，可他，卻是立在棺材裏的，明明已經(jīng)被碎成了數(shù)塊，身體也只找回大半，他，卻是直挺挺地站在棺中的。

徐永康打了個(gè)劇烈的寒噤，膝蓋處忽然變得酸軟不已，再也無法站立，撲通一聲在棺木前跪下，涕淚縱橫，“父親......父親......是兒不孝......”

大火熊熊，竄出數(shù)丈，映紅淡灰色的天幕，棺材發(fā)出吱呀巨響，像冤魂在棺中嘶吼。

東方既白見火焰愈燒愈高，棺材已有傾倒之勢，便趕緊招呼圍觀的人群后撤。可就在人群涌向桑榆院外的時(shí)候，她忽然聽到身后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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