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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守諾（1 / 2）

第七十九章守諾

說完這句話，沈茂林心中咯噔了一下，轉(zhuǎn)過頭，瞠目朝身后望去。

后面沒有一個人，只有一只覓食的野狗，口中叼著半個包子，眼睛被饑餓逼得發(fā)亮。它見沈茂林看著自己，仿佛怕他過來與自己搶食似的，銜著包子溜墻跑掉了。

沈茂林蹙眉轉(zhuǎn)過頭來，聽著前面咆哮的水聲，以為自己方才聽岔了。可就在他摳了摳耳朵，再一次看向泉中自己被水花割碎的倒影時，那個聲音卻又一次從腦海中浮了起來。

“從朝廷重臣到無名鼠輩，個中滋味，你可嘗遍了嗎？”

沈茂林這次聽得再清楚不過，驚得抓緊欄桿，眼睛透過雕飾朝裏面窺視。他依稀看見一團深紅色的暗影，像血淋淋的剛被從母腹中拽出來的嬰孩，蜷在泉水之下，閃動著詭異的黃光。

“你是誰？”沈茂林唇齒中磋磨出三字，身子靠在欄桿上輕輕戰(zhàn)栗。

聲音沒有回答，反而朝他拋出一句直摜心底的詰問，“被世界拋棄的人，可以盡情地去憎恨這個世界，而你所有不幸的開端，就是這座城，這座章臺城，我說的不錯吧？”

泉水震動，下方的影子卻愈發(fā)清晰：一團猩紅，中間豎著一條暗黃色的細縫，細看去，像是某種動物的眼睛。沈茂林呆望著它，感覺整個肉體和魂識都要被它吸進去。他忽然覺得很怕，被朝陽烘熱的后背剎那間被冷汗浸透，于是忙不迭地抓著欄桿起身。

“我可以幫你的。”似是看出他的恐懼和懷疑，聲音追了過來，池水翻涌，拍打在欄桿上，濺起一片冰涼，“我可以幫你，幫你毀掉你所憎恨的一切，讓你成為這座城的主宰。”

沈茂林頓住步子，回頭，眼神迷茫，唇舌打結(jié)，“可這座城是......阿申的。”

聲音笑了，如巨浪翻滾，接連在他腦海中炸開：“你看，只要有共同的恨，你我之間便能達成共識。”

***

面前的菜已經(jīng)見底了，酒卻還剩下一半。澹粉樓的店小二見東方既白夾起了最后一顆花生米，忙殷勤地上前詢問，“今兒有現(xiàn)宰的豬，姑娘要不要再添個蒸豬蹄肚？”

東方既白用發(fā)紅的眼角斜乜他，哼笑一聲，“不用，你再......再去給我涼拌個金針就......就好，多......多放辣子。”

小二應(yīng)聲轉(zhuǎn)身，將汗巾在肩頭甩得脆響，口中默叨：這個東方道長真是惜財如命，即便醉成這般還是不忘把口袋捂得緊緊的，想從她手裏摳些銀子出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想著不覺回頭，卻見那小道姑正用筷子去蘸盤底剩下的醋，嘬了一口筷尖后，就著喝了半杯酒。小二搖頭，“窮酸可憐相，真是白瞎了這么一副好模樣。”

“說誰呢？”廚子們看著他問了一聲。

“沒誰，”店小二靠著門檻，將嘴裏的瓜子殼啐在地上，“涼拌金針一盤，多多放辣子。”

出了酒館，東方既白蹣跚著朝前，邊走邊將酒壺在耳邊搖了搖。聽裏面極輕微的碰撞聲，她笑得見牙不見眼，自夸道，“小白，挺厲害的，酒量見長啊，以前喝三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今天竟然喝了差......差不多一......一壺。”

迎面撞上來一陣熏風，撲得她頭腦愈發(fā)昏沈起來，可裏面那一股幽香，卻惹得她猛地頓住步子，前后晃了幾下，勉強站穩(wěn)。

“杏......杏花......”她深吸了幾口氣，笑著說出這兩個字，說完卻皺起眉頭，腦海中現(xiàn)出一瞬間的清明：怎么會有杏花的香氣呢，這章臺城中可一株杏樹也沒有啊。故而當時被阿申遣到南疆，她生平才第一次見到了杏林，第一次聞到了杏花的的味道。

難不成......是枯木巷的那株杏樹？

東方既白瞪大眼睛，本就染上了酒氣的面色因激動而更加通紅。可旋即，她便搖頭自哂：怎么可能？他等了上千年，那花兒都沒有綻放過一次，又怎會在一夜之間盛開？

她笑著用手背去貼自己發(fā)燙的臉：小白啊，你是真的吃多了酒，連香氣都辨不清了。

后面跑過來幾個追鬧的孩童，其中一個不留意撞上了東方既白的后腰，將她撞得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她氣急，指著小孩兒的背影叫，“跑那么快，有狼追你呀。”

小孩兒回頭笑著，“姐姐，對不住了，可再不快點，枯木巷的落花都要被撿完了。”

“什么？”她將信將疑著，追問一句。

“枯木巷長了好大一棵杏樹出來，我娘說，是天上的仙樹掉到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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