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看向他，沒吭聲，灰藍色的眸子微微吊著，像是有點……敵意？

“人類必將走向死亡，你的維蘭德先生也是一樣，你們全都會死在這，如果你不走的話。當然，這是件很公平的事，人必須為自己所選擇的事負責。”洛基攤開手掌一臉博學道。

戴維搖頭：“我并不認為這公平，每個人的死法和死時的心情都不一樣。”略頓，他對我說，“謝謝你的好意，阿寧。我感謝你在這個時候為我著想，你是唯一一個真的將我當做一個人來看待的人。”說到這他話鋒一轉，“但是……抱歉，我想我不會和你們一起離開。”

他站起身：“算是最后的幫助吧，我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別人，如果你們可以悄無聲息地離開，那么，永別。”他按動艙室門的開關，抬步離去，在門即將關閉之前，回眸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喬伊斯，喬伊斯往

前一步似乎想去找他，但他決絕地轉回了頭，將門關住了，“永別，阿寧，還有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這是一個多么無奈的稱呼。

喬伊斯臉上說不清是什么表情，他呆呆地望著緊閉的艙室門，然后忽然轉頭看向了洛基。

洛基沖他眨眨眼，滿臉無辜，碧綠的眸子與他的如出一轍，但怎么都覺得，喬伊斯是純黑的，洛基是腹黑的，到底是爹的段數(shù)高一點，隱藏的比較深啊。

“遺憾嗎？”洛基對喬伊斯問道，“我的孩子。”他重覆了戴維離開時那句無奈的稱呼。

喬伊斯冷淡地撇了撇嘴角：“不，我的爸爸，我想如果你的表現(xiàn)無法令我滿意，將要遺憾的是你。”他走到洛基面前張開雙臂，洛基從善如流地抱住他，他摟著洛基的脖子親了親他的臉，“你會為你辜負了你的孩子而受到懲罰。”

洛基做出恍然大悟又惶恐不安的表情：“當然，我已經(jīng)享受過那待遇了，可真不好受寶貝。”

“你又不是沒對你哥做過。”我冷笑地看著他們，“要走就趕緊，我不確定那位女王會不會忽然來找我。”

“你是說維克絲女士嗎？”洛基牽起我，“走之前不給她個驚喜嗎？”

“你什么意思？”

十分鐘后我們站在了維克絲和杰尼克艦長的艙室裏。

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他們正在……

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只想捂住喬伊斯的臉。

“爸……爸。”喬伊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洛基。

洛基抱著他慢慢捂住他的臉，興致盎然地看著正在慌忙穿衣服故作鎮(zhèn)定的維克絲：“那么，就再見了，維克絲小姐。我來接我的妻子和兒子了，多謝你將他們照顧的這么好。”略頓，他補充道，“我也將你們的維蘭德先生照顧的很好。”說完，優(yōu)雅一笑，就那么帶著我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隱形這事感覺真的挺特別，我看不到自己，別人也看不到我，我就好像空氣一樣穿梭在周圍，這就好像我已經(jīng)死掉了，只是魂魄在飄蕩一樣，輕巧，而又……奇異。

“我不戴氧氣罩之類的東西真的沒關系？”我不確定地看著即將穿過的艙室墻，最后一次向洛基求證道。

“當然，你不相信我嗎，你在下飛船的

時候就不該穿那東西了。”他毫不猶豫道。

“這很難以置信，你當初掐著我的時候我差點就斷氣了，我以為我是需要呼吸的。”我漫不經(jīng)心道。

洛基的動作卻因為這句話忽然頓住了，他沈默良久，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慢慢說：“不會再有那種事。”說完忽然“嗷”一聲痛呼出聲。

我詫異地看向他，他滿臉懊惱地看著喬伊斯，喬伊斯若無其事地將手裏的小刀丟掉：“就用最后一次，媽咪，我保證，反正爸爸很快就會好的。”

“……就算那樣也不要再那么做了，他是你父親。”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刻痛快的心情，但洛基畢竟是喬伊斯的爹，我不能教壞孩子……可是我真的好爽啊！！！！

“當然，我知道媽媽，不然我不會讓他抱著我的。”喬伊斯是那種典型地給一巴掌再給一甜棗的性格，剛捅了他爸一刀接著就親一下，“是吧爹地？”

“……下刀的手法很純正。”洛基給出了另外一種答案。

“戴維教得好。”喬伊斯無所謂道，“我還會很多種刀法，我會為你一一展示的，爹地。”

“希望那不是在我身上。”洛基說完就拉著我們穿出了艙室墻壁，一望無際的昏黃天地與天堂星在外面看上去的雪白美麗完全不同，他感慨道，“這樣一比中庭人的世界要順眼的多。”

“你打算怎么帶我們去地球？”我疑惑地看著一望無際的異星球之地，一件交通工具都沒看到。

“像這樣。”洛基將喬伊斯背到背上，身上的便服已經(jīng)換成了戰(zhàn)甲，而我則被他抱在懷裏，“親愛的，你覺得你還是個人類嗎？”他垂眼笑著望著我。

“……看樣子我已經(jīng)不是了。”我真的不需要所謂的氧氣罩了，這真神奇。

“當然，我的血不是白喝的，來之前我已經(jīng)找卡萊爾醫(yī)生確認過了。”他只做萬無一失的事，這倒是從來都沒有改變過的原則。

“你要帶我回到你曾經(jīng)想要毀滅的地方去？”我被他抱著，看著他就這么輕松地好像長了翅膀一樣飛身而起，有一種很科幻的距離感。

“我只希望不要再碰見托爾。”洛基答非所問，“親愛的，回到那其實也不錯。即使你是個人類我也會一直守護你的，不，應該是你們，你和喬伊斯。即使你們變成了別的東西，甚至不存在了，即使與你們分隔著千山萬水，我也一定會找

到你們，就像今天一樣。所以，現(xiàn)在就好好閉上眼休息吧。”

他話音落下，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道刺眼的白光，我感覺自己似乎搭載上了某種東西。果然他也不會直接就這么霸氣地穿越那可怕的大氣層。顛簸與震動之后，是漫無邊際的安寧。我睜開眼，看見的是趴在他懷裏安睡的喬伊斯，以及駕駛著飛船的他。

“他還小，經(jīng)過這么大的沖力要慢慢恢覆，等我們到達地球，他就會醒了。”洛基看了我一眼，“你呢，感覺好嗎？”

我沒有很快回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他被我看得笑了起來，只是笑得不如以前自在，看起來有些尷尬和緊張。

真奇妙，洛基也會有緊張的時候？

“你是想告訴我你要反悔嗎？沒機會了寶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