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一個叫玄奘的小沙彌最令他頭痛。在凈土寺講經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要弄到很晚才能結束,其中一多半時間,是為了回答這個小沙彌提出的令人頭痛的問題。
其實,從雙腳剛剛踏上洛陽的那天起,嚴法師就已經聽說玄奘的名字了。有人告訴他說,凈土寺有個天賦極高的小沙彌,雖出家未久,卻已在洛陽僧俗之中頗有名氣,特別是他出眾的記憶力和悟性,令許多人呼為神異。
對此,嚴法師自己也有同感,他在凈土寺掛單,常見玄奘每晚在藏經閣里獨自攻讀,日日如此,不知疲倦。
為此他曾深感驚訝,要知道少年人最是耐不住寂寞,讀經聽經對他們來說著實是個苦差事,這個古怪的小沙彌居然能夠深入其中,不以為苦,反以為樂,著實有些與眾不同。
一日,講完一段最艱澀的地方,他照例留出時間給眾人問疑,卻見大眾滿臉困惑,竟不知該從何問起,只得暫且結束。
誰知他前腳剛走,后面就有人去問玄奘,很多東西千頭萬緒,問法師擔心露怯,問這個小沙彌卻不會有什么思想負擔。
玄奘開始逐一為他們答疑,但佛經不是隨便講的,大家簇擁著問一兩個問題或許沒什么,問多了講多了就顯得過于隨便,對佛法不恭敬。于是,有好事者請玄奘升座。
玄奘也不推辭,竟然大大方方地登上法座,開始復誦經文,并試著按自己的理解解析經義。
跟嚴法師比起來,十三歲的玄奘對經義的理解或許還有些輕淺稚嫩,但因其語言通俗洗練,很多人竟也因此更加接近了佛法真義。
在隨后的日子里,每逢講席結束,都有人公然提出要聽這少年復講,且聽講的人數越來越多,竟不亞于聽嚴法師講經的人數。
得知此事后,嚴法師心中頗為不安。他想,是不是自己講得太過深奧晦澀,人們聽不懂,所以才要再聽一遍?
找來幾個聽經的僧侶居士詢問,被問到的人都非常客氣地說,嚴法師乃是大德高僧,講經義理精嚴,自然令人受益非淺,也無甚晦澀之處。我們之所以還要再聽那個少年沙彌復講一遍,實在是因為自己的記性和悟性都不太好,多聽一遍,也好多記住一些。
這個回答聽起來合情合理,但嚴法師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他決定親自聽上一回。
這天講席結束,嚴法師離開法座,回禪房換了身普通的僧衣,就又折了回去。果見玄奘又在眾人的要求下升座復講。
走上獅子座的少年身穿一襲藍灰色的質樸僧衣,渾身散發出干凈清爽的氣息。雖然還只是個沙彌,未披袈裟,臉上也帶著幾分稚氣的淺笑,然而當他坐到了那個法座上,笑容頓斂,整個人都變得凝重起來,就如一位真正的高僧大德一般。不說他講經說法抑揚頓挫,分析義理頭頭是道,單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出的那份睿智和沉穩,莊嚴與大氣,就著實令人驚嘆!
嚴法師的身旁坐著一位中年儒生,還帶著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父女二人俱都聽得津津有味。
講至中途,這位居士偶一回頭,認出了嚴法師,不禁大吃一驚!
法師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聲張。
一直聽到玄奘講完離座,法師才同那對居士父女一起離開,邊走邊攀談起來。
“敢問檀越尊姓?以何營生?”嚴法師問。
那居士恭敬地答道:“在下姓林,平素里在家中設帳教塾,因性喜佛法,抽空帶小女來凈土寺聽經。”
“佛緣深厚啊,”嚴法師感嘆道,“檀越是專程來聽玄奘沙彌講經的嗎?”
“不不,”林居士道,“弟子是來聽嚴法師講經的。”
剛說到這里,他的身旁就響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我聽嚴法師講經時尚有不解之處,再聽奘法師一講竟然豁然貫通!”
“錦兒不得胡說!”林居士呵斥道。
奘法師?聽到這個稱呼嚴法師不由得苦笑。他想,不知道的人乍一聽到這三個字,還當是位年高德詔的大德呢,誰能想到竟是位十三歲的小沙彌!
不過,再看那小姑娘一臉天真爛漫的模樣,老法師的心中也便釋然了——小孩子嘛,當然更喜歡聽同齡人講的了。
他卻不知,林家父女是凈土寺的常客,而這個叫錦兒的小姑娘幾乎就是聽著玄奘講經長大的。
林居士甚至還曾起過收玄奘為義子的心思,被玄奘婉言謝絕,只得做罷。
白馬寺,這座中國最早的佛寺,靜靜矗立在洛陽城中,屋頂上的琉璃瓦在月光的照耀下閃動著柔和的清光。
慧嚴法師回到自己掛單的禪房,剛剛坐下,就聽一小僧來報:“法師,凈土寺沙彌玄奘來了。”
嚴法師苦笑了一下,口中輕輕宣了聲佛號,道:“請他進來吧。”
唉,這小沙彌!嚴法師帶著幾分無奈地想,在凈土寺,數他問題最多也就罷了,如今用了將近一年時間,好容易將那部大經講完一遍,受邀到白馬寺來再開講席,他依然跟過來聽。
這也罷了,更要命的是,重聽一遍,他還是問題多多,且有些問題已經很難回答了。
即使不聽經的時候,玄奘也常去白馬寺,一來可當面向嚴法師請教,二來借書。白馬寺乃中土釋源,寺中藏書大大超過凈土寺,玄奘時常來此,一讀便是數個時辰。
對于《攝大乘論》,玄奘早就通讀過一遍,后來又聽嚴法師講了一遍,自己又于每次講席結束后復講一遍,可謂爛熟于心。
然而越是熟悉的東西,就越容易困惑,特別是,當他無意中在白馬寺的藏經閣里又看到另外一個版本的《攝論》時,這種原本只是細枝末節上的困惑竟然發展為對這部經書整體的懷疑!
一老一小兩位法師在蒲團上相對而坐,玄奘就日間聽經時所想到的問題向嚴法師發問:“大師,弟子這段日子一直在聽您宣講《攝大乘論》,受益非淺。只是有一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請講。”法師溫和地說道。
他雖在這個小沙彌面前時常會有吃力的感覺,但還是打心眼里欣賞,有時碰到過于古怪的問題解答不出,也不怪罪,只與其共同探討。
“弟子聽大師講,此論共三卷,乃是陳真諦法師所譯,凈土寺中亦有此論抄本;但近日弟子在白馬寺中也見到一部《攝論》,為兩卷本,乃北魏佛陀扇多大師所譯,與真諦師之譯本多有不同。弟子感到不解,為什么同樣是《攝論》,凈土寺和白馬寺的譯本內容竟會不同?究竟哪一部才是真經呢?”
這實在是一個難以解答的問題。嚴法師思忖片刻,這樣回答:“這兩部都是真經,白馬寺的僧人奉白馬寺的譯本為正確的,凈土寺的僧人奉凈土寺的譯本為正確的。我們只要相信佛祖和菩薩,至于經論的譯本,并不重要。”
對于這個回答,玄奘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意:“此論不是無著菩薩所著嗎?同一經書不同譯本,且有多處歧義,自相矛盾,這豈不是說,菩薩在打妄語?如何能夠令人生信?”
“所以說,譯本只看一種也就是了,”嚴法師道,“虔誠奉讀,自然生信。佛陀會告訴你什么是正確的。否則,似你這般妄論圣賢,豈不罪過?”
嚴法師說到這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嚴厲了些,對方畢竟還是個孩子。
他輕嘆一聲,緩和了一下語氣道:“譯本不同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莫說這《攝論》乃無著菩薩所著,就是佛祖所說,漢文譯本也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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