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假象

「需要我陪你再走一段路嗎？我想你會拒絕，西弗，但我希望我能陪伴你。」站在蜘蛛尾巷巷口，盧修斯低頭詢問，屬于西弗勒斯的行李箱仍然穩(wěn)穩(wěn)提在手中。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就放下行李箱，轉(zhuǎn)身離開。」西弗勒斯朝盧修斯伸出手，不疾不徐地回答。

「讓我走到你家門口為止。」盧修斯瞥了眼那只僅停留在半空中，再無動作的手，輕笑了下，從容地邁開腳步繼續(xù)前進(jìn)。

聽見答覆，西弗勒斯微仰起下巴，露出果然如此的嫌棄表情，側(cè)過頭時，盧修斯卻清楚地瞧見那對遮擋在頭發(fā)下的耳朵微微泛紅，再仔細(xì)一看，對方漆黑的眼底藏著小小的喜悅，與臉上的冷漠互相違背。

他想著是否說幾句話來逗弄老愛板著臉孔的男孩，像是能不能到你家喝杯茶之類的，然而，這些平常不過的對話，卻不適合用在西弗勒斯身上。沈浸在酒精的父親與盲目的母親是對方的一道傷疤，從來耿耿于懷。盧修斯輕輕瞇了下雙眼，作為一位曾經(jīng)的父親，他全然無法理解他們的選擇與對待孩子的態(tài)度。

還記得耳朵貼近肚皮時所聽見的聲音嗎？第一次孩子躺在臂彎的柔軟，為他命名，承襲雙親的姓氏，來自彼此的第一聲呼喚，以及許多許多的第一次，嬰兒到孩子再到青年……全在雙親的關(guān)照之下。

回想起過往，盧修斯臉上顯露出幾分懷念，關(guān)于德拉科的回憶全被他小心翼翼地?cái)[放在心中最溫暖的地方，永遠(yuǎn)清晰不褪色，他是如此珍惜他唯一的孩子，視孩子為最幸福的恩賜。

「你在想什么，盧修斯？」察覺到身旁的人情緒的起伏，西弗勒斯疑惑地詢問。

「在想一個值得被珍惜的男孩。」灰藍(lán)色的眼珠輕輕溜了半圈，盧修斯嘆息般地低語，「你該被好好對待。」考量對方的想法，他把珍惜兩個字替換成了對待。

西弗勒斯怔了半晌，轉(zhuǎn)開臉說：「我以為你在為蜘蛛尾巷的街道與房屋感到驚奇──它們是如此臟亂與陳舊，希望這一切并未使你受到驚嚇。」

「這一切全部發(fā)自內(nèi)心，親愛的西弗。」盧修斯巧妙地歪曲了下，讓稍早的感嘆導(dǎo)向另一個方向，那是他認(rèn)為現(xiàn)在的西弗勒斯愿意接受的。

西弗勒斯輕嗤了聲，微微紅了臉，「多么真心的話語……盧修斯。」

「你知道我向來如此。」假裝沒聽出話語中的諷刺，盧修斯流利地吟起詠嘆調(diào)。

「而你剛才說的那些──對于麻瓜來說，它們確實(shí)再糟糕不過，但是，對巫師來說并則不然，只需要幾個小咒語，你就能依你所想讓這些東西煥然一新。」他不屑地笑了幾聲，為了易于愚弄的魔法部官員，「而你知道怎么不勞煩魔法部的官員前來關(guān)切。」

「啊。」想起冬天不再濕冷沈重如泥的棉被與更加堅(jiān)固的屋頂，西弗勒斯勾了下唇角。

從巷口到斯內(nèi)普家只花不到五分鐘，這一小段路西弗勒斯難得走得如此輕快，盧修斯的話被他擺在心中細(xì)細(xì)咀嚼，溫暖了心房。該好好被對待……西弗勒斯望向一碧如洗的天空，那是自己未曾想過的問題，而被重視的感覺，無疑讓人感到喜悅。

他在離屋子尚有五步遠(yuǎn)的距離停下腳步，示意盧修斯放下行李箱，由此畫下界線。西弗勒斯從來不樂意與任何人分享家裏的那些可厭的糟心事，就算知道對方大致對自己的情況有所了解，他依然不愿意談?wù)摗?

傾訴多半是為了傾倒積壓在心底的情緒，但他不認(rèn)為自己需要這么做，他已然習(xí)慣這一切，多數(shù)時候總能冷靜地看待。他不需要別人同情或打抱不平，這些一點(diǎn)兒用處也沒有。

只要盧修斯像現(xiàn)在這樣，如他所言，那就夠了，西弗勒斯想道。

「已經(jīng)到了。」這次他堅(jiān)定地伸出手握住行李箱的提把。

「多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盧修斯嘆息了聲。

下一秒，他握住行李箱的手往后一徹，西弗勒斯在重心不穩(wěn)下朝前踉蹌了一步，恰好踩在盧修斯雙腳腳腳尖前一寸的地方。就著兩手向下提著行李的姿勢，盧修斯彎下腰給了西弗勒斯輕如羽毛的親吻，才松開手讓行李箱轉(zhuǎn)到對方手中。

「下禮拜見，西弗。」盧修斯微笑著說，灰藍(lán)的眸子飽含溫暖的笑意。

「下禮拜見。」蠕動了下嘴唇，西弗勒斯不太自在地干著嗓音回答，手中的行李箱之所以沒能掉落到地上，全賴于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這沒什么，他想，不過是兩張嘴唇碰在一起不到一秒，而自己由于太過突然而感到意外罷了。雖說如此，在緊閉的嘴唇后頭，他的牙齒卻死死壓抵住不安份的舌頭，阻止它趁著嘴唇往內(nèi)抿起的時候探出頭來。

「如果不用忙著參加那些貴族舞會的話，或許你能幫忙把我需要的書先找出來。」過了一會兒，西弗勒斯用力將嘴角往左上扯拉了下，試著表現(xiàn)出自己的平靜。

「當(dāng)然，我會這么做，到時你也能自由地在馬爾福莊園翻找需要的書籍。」沒錯過對方臉上微妙的表情轉(zhuǎn)換，盧修斯瞇起的雙眼中滿是包容與趣味，他朝西弗勒斯挑了下眉毛，「所謂舞會的目的之一已然不存在了不是嗎？或許下禮拜你愿意讓我前來帶你到馬爾福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