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那真的是我的記憶，夏云渺又是從哪里得到的呢？

什么都想不明白，沒有一件事情是我能夠理得清楚的。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發(fā)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將我打的措手不及，一次又一次地強(qiáng)迫著我開始懷疑我習(xí)慣了20年的生活。這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伸出手使勁兒地拍了拍腦袋。洛北辰聞聲轉(zhuǎn)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想不明白就別想了。”

我委屈巴巴地抬起頭看著他，“北辰，”我遲疑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你信任的人背叛了你，你會怎么做？”

他沉默了半晌，淡淡地看著我，“我沒有信任的人。”

“……”我愣了愣，不自覺的咬住了下唇，“北辰……”

他不動聲色地打斷了我，“顧以安，”落日的光線從窗邊溢了進(jìn)來，他的臉頰一半明媚如光，另一半隱匿在黑暗當(dāng)中，“這個世界上值得你信任的人永遠(yuǎn)都只有你自己，因為只有你自己才永遠(yuǎn)都不會背叛你自己。”

“可是，”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那我呢，秦川呢，還有外勤1組的其他人，你都不信任我們嗎？”

他將目光微微移開，聲音里帶著逼仄的寒涼，“我只相信我自己。”

我嘆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你干嘛總是像刺猬一樣把刺豎起來給我們看，明明不是那樣的人，卻還總是口是心非。”

他的瞳仁晃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我雙手撐著下巴伏在窗臺上看他，“北辰，“我緩緩道，“不要一直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這個世界不好嗎？”

他看了我一眼，波瀾不驚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顧以安，你太傻了。”

我瞇了瞇眼睛，“不愿意聽就算了，干嘛還人身攻擊？”

他搖了搖頭，“你明明可以看到的，”他輕微地嘆了一口氣，“那些骯臟的和不堪的，你明明看的到，可你卻總是選擇視而不見。”

我聳了聳肩，將目光移向窗外，“樂觀點不好嗎？像你一樣每天都陰沉個臉，人生該喪失多少樂趣？”

“樂觀是因為有人在背后支撐著你，”他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如果有一天秦川不能再保護(hù)你了，你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嗎？”

“北辰，”我扭頭看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一個傻乎乎的樂天派，每天什么都不操心，凡事都按著自己的性子來，闖了禍還有人收拾爛攤子的傻白甜？”

他看了看我，微微抿了抿唇，“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那個意思也沒關(guān)系，”我輕笑著搖了搖頭，“可是北辰你知道嗎？”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才經(jīng)歷過那些痛苦，我經(jīng)歷過的事情，或許遠(yuǎn)比你的要不堪的多。”

他靜靜地看著我，眉眼開始變的深沉。

“在認(rèn)識秦川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我低下頭，扯著手指上的倒刺，“一個人，因為沒有之前的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將近半年的時間，我就像是得了自閉癥一樣，不敢主動跟別人說話，無法參與到他們的世界里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走路。異能者剛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骨子里都帶著優(yōu)越感，他們瞧不起普通人，所以也就瞧不起我，都覺得我是一個怪物。剛開始接受訓(xùn)練的時候，因為我打不過他們，所以他們總是欺負(fù)我，在訓(xùn)練的時候把我打的鼻青臉腫，從訓(xùn)練場上下來，所有的臟活累活都要我去做，還總是捉弄我。有一次我被他們鎖在洗手間的隔間里整整一個晚上，從下午訓(xùn)練結(jié)束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要再次開始訓(xùn)練的時候，他們才好心把我給放了出來。我哭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出來的時候嗓子都哭啞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恢復(fù)了一個星期才好。那天晚上我一邊哭一邊發(fā)誓，即使我是個普通人，我也一定要變強(qiáng)，一定要變得很強(qiáng)很強(qiáng)，強(qiáng)到有一天可以把他們打趴下。”

“后來我認(rèn)識了秦川，因為他總是護(hù)著我，他們又打不過他，被他揍了之后心里的火沒處發(fā)，就更加變本加厲地在背地里折磨我，我記得有一次他們把我的頭發(fā)用膠水粘在椅子上，最后沒有辦法我只能把頭發(fā)全都剪了。倒是秦川那個傻子，第二天就二話沒說地去剃了個光頭，說什么要陪我一起。你說的沒錯，”我緩緩地笑了笑，“這些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秦川都是第一個擋在我前邊，不計后果地保護(hù)我，可是你知道嗎，他的心里也有很多痛啊，他失去了那么多，卻還總是笑著去擁抱身邊的每一個人。”

“別扯了。”洛北辰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左手拉了過去，皺著眉頭看著被我扯出了一條條血痕的手指頭，沉默地從艾琳的桌子上面翻出了剪指甲刀，有些笨拙但卻小心翼翼地替我剪去了手指上面的倒刺。

“北辰，”我看著他低著頭的認(rèn)真模樣，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

他握著我的手僵硬了一下，卻沒有說話，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

“不光是你，”我自顧自地說道，“我羨慕每一個有親人的人，即使是短暫擁有之后又失去，那也好過從未擁有，因為他們帶給你的力量，會成為支撐你一輩子的勇氣。”

他愣了一下，放開我的手抬起頭來看我。他比我高了小半個頭，我不得已只能仰視著他，看著他下巴上面稍稍冒出頭來的青澀胡茬，緩緩地笑了笑，“正是因為我們都在黑暗當(dāng)中掙扎過，所以才更容易看見光明不是嗎？”

而后我伸出手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所以從今以后把我們當(dāng)成你信任的人，好嗎？”

他沉默地看著我，眉眼微動，脖頸上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過了很久很久，他突然移開了目光，扯了扯嘴角，吐出了兩個字，“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