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江忘憂不自覺叫了一聲。
字裏行間,能看出父親當(dāng)時傾註的愛意,將要為人父的喜悅,還有,與母親之間的深情牽絆。
若是父親還在,他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說不定也會被慣出一些嬌氣任性的壞毛病??上]有如果,他已經(jīng)獨自一人長大了,沒有父母疼愛,沒有童年樂趣,沒有自己的意志。
他有的只是不斷的練功,很多次瀕死的痛苦回憶,以及為數(shù)不多的幾回,和母親還有祖母的爭吵。
他甚至曾經(jīng)恨過自己的父親,恨過自己姓江,否則如何會總有人想要毒死他,在他還是個總角小兒時?
漸漸地,他接受了這一切,默默承擔(dān)著江家所有人的期許,將他們每一分希冀都背負在了自己身上。
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江家的希望,他成為不了那樣的人。他成不了父親,也支撐不起江家。
但只要他還是江忘憂,他就會去做,努力去做,盡全力去做到。
為了母親也好,為了姐姐也好,為了江家每一個殷切期盼的眼神都好。
直到這一次,他后悔了,他后悔選了江家,后悔當(dāng)時沒能做出另一個選擇。
他或許再也遇不到,那樣契合的朋友,那樣知心的知己。他們甚至,還沒能互換各自的秘密,成為真正無話不談的知己。
現(xiàn)在這樣也好,江忘憂收整心緒,既然無路可走,沿著現(xiàn)在這條路走下去,想必不會錯。
只是這一回,他不再有負擔(dān),不再必須顧忌江家的禁制,以及母親的看法。
他會成為江家的大公子,但他會完全順從本心,按照他所理解的江家家風(fēng),貫徹始終。既然江家的劍法可以變,可以完善,那江家的家規(guī),為何不可以?
他相信父親也有此意,他相信,改變后的江家,定會變得更好。
雖說人言可畏,可活在別人口中的江家,何必存在?他只需秉持此心,依祖訓(xùn)而行,不偏不倚,若招來惡言相向,便一笑哂之又如何?如果遵從本心都會招致莫家的下場,那該改變的,一定是這種江湖。
他會成為足以抗衡這些不公的人,他要貫徹自己的正義始終,也已有了與整個江湖對抗的覺悟。
父債子償他不反對,你可以依照江湖規(guī)矩上門挑戰(zhàn),去報仇。但父親犯過錯,子女也同罪,要誅滅一族,這種道理他聞所未聞,也絕不認同。
不管是莫無妄還是顧尹昭,即便他們的父親犯下過彌天大錯,他們當(dāng)時都還未出生,為何要一生下來便承擔(dān)同等罪過?評價一個人,不應(yīng)當(dāng)看他所作所為嗎?如果出身就能決定一切,那人生下來為何還要不斷修行提升自己?
想到這裏,江忘憂收好信,眼中有淚的含笑說了句:“父親,讓我再偷懶一天,明天,我一定好好練功?!?
他這幾天情緒低落,已經(jīng)偷懶好幾天了。
以前,是不得不變強,現(xiàn)在,他自己想變強,想變得更強。
至少,強到能夠保護自己的朋友,這種程度。
再次躺上床的江忘憂,手下壓著懷裏的信,輕聲說:“父親,您的期盼都落空了,我既沒有能說出口,對方也并不愛我?!?
“不過……”江忘憂咬緊牙忍住淚,接著道,“只是去愛人,我也覺得很好,胸口變得熾熱,整個人都充滿了力量。只是能遇到這樣一個人,就很好,足夠了?!?
父母的過往他已經(jīng)悉數(shù)了解,他們和顧長風(fēng)的確有故,這又如何?就如現(xiàn)在這般,他和顧尹昭已經(jīng)相識,他們是共過生死的朋友,或許暫時還算不上朋友,但想必會有人借此來攻擊他,這又如何?
江忘憂忽然覺得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別人說什么是別人的事,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的路。
如果這條路,將江家?guī)烁才d,他欣然受之;若是相反,導(dǎo)致了江家的覆滅,他也泰然處之。
這便是他的決定,他要做江家的大公子,按照自己意志生活的江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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