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冉婉低眉斂目走出廳堂，聽著身后傳來逐漸壓低的說話聲，悄悄捏緊了手指。
蕭程晉是家中獨子，表親家也沒有同齡表妹，沒有同姑娘家相處過，并不知曉姑娘家的細膩心思。
但榮伯人老成精，只是掃過一眼，就知道冉婉在意什么。
“鎮國公府世代家風清明，”榮伯狀似無意，閑聊一般樂呵呵開口道，“到世子這一代，三代單傳，但往上數，諸位主子都只有正妻，沒有妾室。”
只有正妻，沒有妾室……
冉婉抿緊了唇，面色發白。她知曉她能作為妾室嫁進鎮國公府，都只是因為她有用罷了。
待她作為棋子的作用消耗殆盡，怕不是就會被鎮國公府掃地出門，給正房騰位子……
冉婉低垂著頭一言不發，榮伯看不清她的神態，只以為自己已經提點到位了，便沒再多說，頗感欣慰的帶著冉婉往偏院走。
榮伯年紀大了，不知還能在將軍府待幾年。
蕭程晉幼時在邊城生活數年，榮伯也算看著他長大的。如今他年紀不小了，好不容易抬進門一個身邊人，日后能把人照顧好，他也能放心了。
想到這裏，榮伯看著冉婉的眼神愈發情真意切，寄予厚望。
蕭雄說讓榮伯教冉婉管家，榮伯就盡心盡力，絲毫不敢怠慢。
“這是賬本，府中近五年的賬本，盡皆在此，”榮伯讓人送來厚厚幾摞賬本子，毫不藏私的堆放到冉婉面前，同時還拿出一把鑰匙，“這個，是庫房的鑰匙。日后姨娘管家，理該交由你才是。”
冉婉覆雜的思緒還沒理清，猝不及防就被榮伯的行為砸蒙了。
“不不，”冉婉著實被唬了一跳，忙不迭推拒，“這么重要的東西，我拿著不合適，您收著，別，別給我。”
榮伯驚詫的看著冉婉，這可是庫房的鑰匙，管理內宅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庫房鑰匙攥在手裏。
他都主動交出來了，冉婉竟然不肯收？
榮伯仔細觀察了一番冉婉的神色，見她的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頓感驚奇。
“我……不識字，”冉婉低垂了腦袋，手指捏緊了帕子，囁嚅道，“也從未學過如何算賬、如何管家，我怕我做不好。”
榮伯一楞，顯然她也沒料到竟是這個緣由。
還是喜巧聰敏，忙上前一步，笑呵呵的沖榮伯解釋道，“姨娘已有習字讀書的想法，慢慢教，總能學會的。日后怕是要勞您多費心了。”
榮伯聞言頜首，迅速收斂了面上神色，“應當的。”
先前孟氏來信，只簡單提了提冉婉在冉家待的不好，讓榮伯多照顧一些，卻沒詳細說如何不好。
照如今看來……榮伯心下有了想法，便主動關切問詢道，“那冉姨娘可有準備跟誰學識字？”
方才喜巧說她打算習字的時候，冉婉就提起了一顆心，生怕遭到榮伯的反對。
卻不料榮伯一開口，竟是沒有任何責備不滿之意。冉婉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并沒多想，只以為榮伯是隨口一問。
還是喜巧聰敏，眼珠子咕嚕嚕一轉，立時明了了榮伯話裏的未盡之意。
“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怕是只能由我先行教姨娘認字了，”喜巧慚愧一笑，“不過我這自己識得的字也不多，也怕耽誤了姨娘……”
榮伯聞弦知雅意，懂了喜巧的意思。
“若是冉姨娘不嫌棄，這件事就交給老奴去辦吧，”榮伯沖冉婉拱拱手，笑呵呵道，“姨娘有上進心自是極好的，老奴一定給你尋到個好些的女夫子。”
榮伯應的爽快，反倒是冉婉遲疑了，“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喜巧是她的貼身丫鬟，教她認字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若是正經給她請個女夫子來教她，那意思可就不一樣了。
鎮國公府選中她抬進門，只是看她是枚好操控的棋子罷了。可若是她這顆棋子不安分……
“將軍既然說了要讓姨娘學著管家，學認字自然是很有必要的，”榮伯看出了冉婉的糾結不安，主動寬慰道，“若是姨娘不肯學，連賬本都看不懂，豈不是辜負了將軍的信任？”
是這樣么？
冉婉雙目迷茫的看著榮伯，感覺自己似是有些被說服了。
“可是念書識字這是大事，”冉婉還是舍不得這么好的機會，便下定決心主動道，“我，我還是去同將軍打聲招呼，求得他同意吧。”
榮伯見冉婉如此乖巧，不敢輕易做決定，還想著去求得蕭雄同意，看著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憐愛。
有這么一個乖順懂事的姑娘，冉家竟還舍得苛待她？
榮伯的心不知不覺間，就已徹底偏向了冉婉。
“此事交由老奴去辦就是，老奴會去秉明將軍，”榮伯說著，用不予置喙的語氣，把賬本重新推到了冉婉面前，“內庫鑰匙老奴就暫時還收著，但賬本就放在這吧。回頭可以邊識字，邊學著算賬，搬來搬去的也麻煩。”
榮伯說完，沖冉婉拱手行禮后，便退下了。
冉婉阻攔不及，看著面前堆成小山狀的賬本子，陷入呆滯。
別說她現在還不識字，就算她識字，這么多賬本子，她要看到何年何月才能看完去？
比起還沒緩過勁來的冉婉，喜巧喜不自勝，看著面前這一堆賬本子，開心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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