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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節(jié)

如果去別人家做客和在飯店吃飯忽略不計，這是她自嫁人以來第一次，不進(jìn)廚房也能吃上豐盛美味現(xiàn)成飯菜。都說要征服一個人心，首先征服他的胃，其實歸根結(jié)底，原因無比簡單。我們在這瑣屑生活裏摸爬滾打，任什么人也逃不開這三餐一宿。這世界上大約沒有什么事情比“吃飯”更加平常而又絕對必要，偏偏又能生出百種花樣。說穿了，做得好吃或者不好吃倒在其次，關(guān)鍵是，若有人肯做給你吃，肯坐下來陪你一起吃，這件事本身已經(jīng)是莫大幸福。

再多食材調(diào)料，神廚妙手，抵不過那人花的心思和時間。

所以當(dāng)初展昭摩拳擦掌躊躇滿志地自己動手，雖然每次成果都多少令人無語，但是在白玉堂看來，那簡直就是一種盛大的幸福。

他皺著眉頭抿著嘴，系著圍裙拿著菜刀鍋鏟的模樣專註英俊，時常看著自己裝在盤子裏的東西會露出孩子一樣的懊惱模樣。偶爾飯菜端上桌，漂亮黑眼睛裏會閃出亮晶晶的驕傲神色，渾然不覺自己是在魯班門口弄斧子，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他那時候的表情，看在白玉堂眼裏，是全世界最迷人風(fēng)景。

而展昭也是后來才明白，從小沒進(jìn)過廚房連生抽老抽都分不清楚的自己，會天天下廚用心做飯還樂在其中，不過是因為喜歡那種居家過日子的感覺。丁月華曾經(jīng)和他抱怨過一回，說每天從早到晚把新到的檔案裝訂成冊，整理歸納，再把別的部門需要的舊卷宗找出來，供人查閱，不斷的重覆工作簡直吞噬了所有的青春。早知道這樣，當(dāng)初還不如不做文職，讀個研究生換個專業(yè)，也去做刑警。

展昭就笑，是，刑警的工作確實不能算重覆。不一樣的作案手段和犯罪現(xiàn)場，不一樣的受害者和嫌疑人。相似的血腥和罪惡，相似的絕望和殘忍。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格外貪戀每天下班回到家的短暫安穩(wěn)時光。哪怕累得全身骨頭都像被敲打過一次，他也愿意自己去買菜，自己去下廚，然后和白玉堂一起吃，那種感覺溫暖平淡，重覆一輩子也不會厭倦。

展誠言啜了口紅酒，看看展昭，兒子正歪頭看白玉堂，滿臉寫著“你看，我說的沒錯吧？”而白玉堂表情淡然，理直氣壯。他于是難得地殷勤了一把，笑著拿張荷葉餅卷了烤鴨塞給妻子。韓秀君接過來又嘆口氣，喃喃自我安慰：“不過好在，以后多了個兒子。”

她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親家關(guān)系，婆媳矛盾，含飴弄孫，各種可能發(fā)生與可能不會發(fā)生的家長裏短，而如今，終于接受了這個意料之外的結(jié)果。抹抹眼角，她低聲說：“玉堂，我們知道你可能叫不慣，心裏也不容易接受。但是，從今天開始，我就拿你當(dāng)兒子了。什么時候，覺得愿意了，就改口叫聲爸媽吧。”

這句話說出來，連展昭拿筷子的手都微微震了一下。白玉堂低著頭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抬眼笑了笑，聲音有些干澀，眼睛清亮黝黑得仿佛被水洗過：“爸、媽……”

展誠言沒有開口，只是碰碰白玉堂面前高腳杯算作應(yīng)答，恰好就在這個時候，春節(jié)晚會正式開始，金蛇狂舞的背景音樂伴著開場歌舞，喧喧鬧鬧的聲音填滿了整間屋子。已經(jīng)有些人家吃飽了年夜飯，樓下稀稀落落的爆竹聲音逐漸密集加大，窗外有朵紅色煙花轟然炸開。煙火人間，春色滿城。

小劇場之二

展昭把父母送回自己房子再開車回到家，已經(jīng)近凌晨兩點鐘。滿城喧鬧的煙花爆竹基本平息下來，整個城市在淡淡的硝煙氣裏恢覆了平靜。

不過開車出去半小時，回來的時候樓下的車位已經(jīng)被占。展昭繞著小區(qū)開了一圈，才終于找到空當(dāng)停了車，慢慢往家走。小區(qū)裏到處都散落著紅色的爆竹屑和七歪八斜的禮花彈空筒，稀稀落落的小雪已經(jīng)停下來，空氣濕潤得不像是在北方城市，他有點貪婪地深深呼吸。路邊有一對似乎在吵架的小兩口，女的嘴裏絮絮叨叨數(shù)落著什么，聲音細(xì)細(xì)的帶著哭腔，小伙子悶不吭聲站在一邊。展昭為了避免尷尬，加快些步子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走出去幾米聽見小伙子粗聲粗氣說：“走吧，回咱家哭去，我怕你感冒。”

這句話換來妻子更大聲的哭泣，展昭有些失笑，搖搖頭再把步子邁大一點。

站在樓下往上看，廚房和隔壁書房燈都亮著，透過淺藍(lán)色窗簾顯得有幾分冷清，白玉堂大約又在看覆習(xí)材料。可是等他上樓開門進(jìn)了屋，才發(fā)現(xiàn)滿屋子燈火通明，書房裏沒有人，而白玉堂兩只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斜斜倚著臥室門站著，背影孤傲瘦削。他輕輕走過去，白玉堂仿佛完全沒有覺察到，保持原有姿勢一動不動，安靜凝視著床頭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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