鰈離鶼背（一）

蕭泠從迷迷糊糊中醒過來。

她嘗試著睜開眼，被面前劇烈的燈光照得一晃。燭光深濃，床頭的鳳釵就著昏暗的燈光照得流光溢彩，映在她臉上仿佛鑲貼了點點金箔，璀璨迷離。

蕭泠被這眼前的光晃得一時有些恍惚，虛脫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卻發現自己手腕軟弱無力，抬起來時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扯得她手腕一頓。

蕭泠驀地清醒過來，緩緩抬起自己的雙手放在眼前。

雪白纖細的皓腕上，赫然被兩個冰冷堅硬的鐵拷死死銬??！

猶如一盆雪水驀地從頭頂潑下，蕭泠不可置信地看著禁錮住自己雙手的鐵拷，呼吸逐漸急促沈重起來。

她受驚般想要翻身下床，剛下床卻被腳踝上的鐐銬限制了動作。

她恍然回神，回首看著自己右腳腳踝處鎖死的冰冷鐵鏈。鐵鏈的另一頭連接著床頭，蕭泠從床的那頭爬下來，已經是鐵鏈的最大長度了。

整個她能活動的范圍，只有床的周邊。連屋內的桌椅，她都夠不到。

蕭泠望著面前的一切，頭腦忽然一陣劇痛。她顫顫巍巍地抬手抱著頭，白日裏的記憶逐漸浮現出來。

盛玄胤……發了瘋一般，一把掠過她的雙手綁住舉過頭頂。他欺身下來，吻了吻焦躁不安的蕭泠的額頭，仿佛是在安撫他摯愛的妻子。

他啞聲道：“綰綰……綰綰……”

蕭泠猛地閉上雙眼，不去看他那雙令她心軟過無數次的、繾綣溫柔的眼睛。

“蕭泠，我不會放過你的?！?

心裏咯噔一下。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因為親耳聽見他說出這話而不由自主地感到震驚。

她咬著唇，拼力反抗卻依舊無濟于事，最后逐漸失了求生欲，雙目失神地望著晃動的紗幔。

盛玄胤緩緩挪動著身軀，指尖暗自曲起，緊張得連呼吸都在發顫。

他凝視著蕭泠的眉眼，目光描摹著她的無邊風月，遠山眉黛。然后倏地朝著她失去血色的唇吻了下去。

瘦削骨感的手指埋入蕭泠濃密的發間，盛玄胤摁著她的頭強迫她迎合著自己，不許她退讓分毫。

唇齒相接。

耳鬢廝磨。

蕭泠無力地掙扎著，唇間洩露出細碎的呻|吟。他終于放開她，微微喘著氣，拇指摩挲上蕭泠那被他磨得紅艷欲滴的唇。

他不由分說低頭去解她的衣袍，蕭泠心下一涼，脫口而出：“你今日若是真的對我做了什么，讓我們就徹底不可能回頭了。”

盛玄胤動作一滯，隨即枉若未聞地低下頭，指尖纏絲縈繞，如春日的初荷般，一瓣一瓣揭開她自我保護的外殼。

指尖下的肌膚細密的顫抖著，盛玄胤俯首在她的脖子，舔|舐著傷口的血跡。

蕭泠茫然睜大了雙眼，無計可施地任由他擺布著，她如同滅國那日的商丘戰士們，儼然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然而盛玄胤卻突然停了下來。良久，他才在蕭泠額上印下一個極其柔和的吻。

他一把拉過榻上的被褥，將蕭泠整個身軀都蓋住，隨即抽開了用來綁住她雙手的束腰，側過身去整理著自己的衣裳。留下一句：“你你好生休息吧?！本皖^也不回地離去。

“嘶。”

蕭泠晃了晃頭，劇烈的疼痛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收回思緒，伸出雙手去扯那不知道什么時候鎖在自己右腳腳踝上的鎖鏈。冰冷堅硬的鎖鏈堅固無比，她扯了扯，脫力地靠在床邊。

“瘋子?！?

蕭泠仰頭靠在榻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喪心病狂，狠辣恣睢……瘋子……”

她四肢發軟，扶著床邊緩緩挪動著步子，想要慢慢站起身來，卻又因為無力而跌坐下去。

蕭泠徹底自暴自棄，屈膝環住自己的雙腿，將頭埋在膝間，沈悶著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就這樣一直坐著，蕭泠自己也不知道這個姿勢持續了多久，久到她的意識都已經逐漸消逝，久到窗外的天邊緩緩泛起一絲魚肚白。

房門被輕輕叩響，蕭泠陡然驚醒，有氣無力地抬眼望向門口處。

門口被推開一條縫，翠微端著托盤緩緩走到床邊將食物放在蕭泠手邊、：“娘娘，該用早膳了?！?

蕭泠埋著頭，沒有一絲反應。

翠微并沒有多做停留，放下食物后就連忙退身走到門口將門從外面鎖上，生怕動作慢了就會受罰似的。

早膳的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蕭泠身子一個瑟縮，微微斜過頭看向腳邊的托盤。

托盤裏放著幾個小碟子，蕭泠的目光落在其中一碟粉色的桃花酥上，眼神微動。

生命流逝的感覺愈來愈清晰，蕭泠知道自己這副殘軀撐不了多久了，若是硬要強撐，興許也熬不過正月。

她盯著面前的桃花酥，良久，伸手取過另一個碟子裏的糕點緩緩送入口中。

一塊接著一塊，噎得她幾欲干嘔，掉落滿地的點心碎屑。

夜裏三更。

盛玄胤來到寢殿時，她整個人都縮在床的一角，被褥凌亂地披在身上，露在外面的雙手死死揪住被角。

他放輕腳步走向榻邊，床腳處零星地擺著幾個托盤，他低頭看去，目光在經過那迭完好無損的桃花酥時驀地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