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郭榮任命王樸擔任東京留守，兼管開封府；以三司使張美擔任大內(nèi)都巡檢，侍衛(wèi)都虞候韓通擔任京城內(nèi)外都巡檢。

大軍往南調(diào)度不是一句話的事，眾將跟隨官家從皇城出去走景龍門，封丘門更多的是種儀式興致的過場。

出封丘門之后，眾將開始分散，各自去城外大營中調(diào)兵，史從云就去了汴水大營。

繼續(xù)隨駕前行的只有東西班直和內(nèi)殿直兩軍。

而且各軍出發(fā)的時間也不一樣，路線不一樣。

官家趕著去淮南，最近的路是走渦口一道，不過渦口如今已被南唐軍占據(jù)，官家的隊伍只敢走陸路去下蔡。

而史從云的大軍則從閔河出發(fā)，沿著潁水進入淮河，本來可以走更近的渦口，或者直接走汴水到達泗州，不過還是老問題，如今渦口、泗州都在南唐控制之中。

出發(fā)時，史從云做了安排，整個水軍艦隊，總計船只三百二十六，他為主帥，馭浪副都指揮使司超為都部署，負責具體指揮艦隊。

都虞侯李處耘為前鋒都指揮使，率領船隊前鋒，提前一天出發(fā)沿河前進探明前鋒水域通行情況，并每隔半個時辰留下小船向中軍匯報。

監(jiān)軍使潘美依舊為監(jiān)軍，負責糾察全軍。

第一軍都指揮使王環(huán)為前鋒都虞侯，作為李處耘的副手。

至于閭丘仲卿，如今已是史從云的節(jié)度推官，史從云對他另有用處。

前鋒李處耘率五十艘戰(zhàn)船出發(fā)后，中軍沒有急著走，當天，史從云派閭丘仲卿帶著親兵回大梁，拉了整整三十多車，大約一萬緡左右的財物過來，這其中多數(shù)是錢幣。

官家在前年下令恢復唐朝時的鑄幣制度，越來越多的貨幣開始流入市場，史從云則是直接和鑄造監(jiān)的官員交接，直接用家里的金銀財物等兌換價值差不多的錢幣，甚至還有些“優(yōu)惠”。

史從云如今很富。

這三年下來，官家的各種賞賜，戰(zhàn)場上繳獲的分紅都讓史從云發(fā)了大財，還有一筆則是京中各路官員送來的“禮物”，史家越來越得勢，來送東西的人就越多，每次史從云在前線打了勝仗，后方有點風聲，紛至沓來的人就絡繹不絕。

在五代，這可是不只是賄賂或者拉近關系那么簡單，還有“保護費”的意思，以前幾朝都有武將做大后肆意妄為，拿捏同僚和其他文官的事，看著誰家女兒漂亮就霸占，看著誰家不爽就滅族，看著誰家錢多就抄家。

許多人早怕了，所以看著有武將家族崛起，就連連孝敬，以保護自身。

雖然這方面官家管得是比較松的，趙晁等人在淮南到處索賄都不處理，也有可能是顧及趙家宗族的權勢，總是無論哪種，史從云不敢以身犯險。

他怕留下話柄，以后官家萬一要收拾他，隨便找個由頭時不就招了。

但東西不能不要啊！

這些都是民脂民膏，自己如果不收，怎么對得起天下百姓！

懷著一顆胸懷天下的仁愛之心，史從云覺得自己必須收下，不然便宜了京城這些貪官污吏。

不過他不敢出面，史彥超不會干這種事，大娘小娘完全不懂其中門道，大娘以前就是普通百姓什么也不懂，小娘是標準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于是這個幫他斂財?shù)闹厝尉吐湓谮w侍劍身上，他跟著趙瑩時間久，學的東西多，很有基層經(jīng)驗，不過一開始趙侍劍是拒絕的，怕壞了他爺爺?shù)拿暋?

史從云道不以為意，趙瑩早就死了，要名聲有什么用？在他的威逼利誘之下，趙侍劍斗不過他，只能委屈答應，平時他在外面打仗，趙侍劍在家還要負責得體合理的收“禮物”，并且妥善保管起來。

畢竟“禮物”也不是亂收的，有些東西能收有些不能收，有些人的能收，有些人的不能收，這些趙侍劍可能比他還懂，他就不信當初趙瑩又是出鎮(zhèn)地方節(jié)度，又是中央宰相，就沒收過“禮物”。

過年前他還讓趙侍劍盤點了一遍后院的小倉庫，把所有賬目都對了一遍，并且做了一個估價，府中的那些金銀財物和珍寶，全部加起來大概值三萬六千緡左右。

這些事也是趙侍劍做的，也不能讓外人來做。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實在搞不懂值多少錢，比如禮物中最多的某某名家的手筆畫作，或是唐代流傳下來的各種珍寶，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值錢不值錢。

這些東西大娘和小娘沒那個能力，他和老爹經(jīng)常不在家，閭丘仲卿是外人，都不合適，只能趙侍劍來保管。

至于符金鈴......且不說她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能力如何，就是把這種事交給一個符家人去管史從云也不放心。

而且這樣的大族女性不管感情好不好，都必須想清楚，她到底是站在夫家這邊的，還是站在家族那邊的，很多教訓歷史上多得是。

最有名的論調(diào)當屬春秋時期的楷模“丈夫死了可以再找，但父親只有一個！”此舉還被不少人稱贊“三觀正”，她們很可能自小就是受著那樣的教育長大的。

史從云并不放心，雖然無情，但事實就是這樣，符六更多的兩家的橋梁，除此之外別無其它，也不值得信任，自己唯一能做的人事就是讓她好好活著而已。

他記得歷史上符六是嫁給趙光義，還是趙光義的皇后，這么想突然有種報復的快感。

這也是后來陳橋兵變時候為什么最有實力的幾個節(jié)度使，李筠、李重進都起兵叛變，唯獨符家沒有動作，還表示愿意進京城拜見趙匡胤。

理由很簡單，符六嫁給了趙匡胤的弟弟趙光義啊。

如果趙家和符家沒有煙親，那趙匡胤陳橋兵變，就是把符家皇后趕下臺，那符家的會不會坐視不理就很難說了。

這就是聯(lián)姻的意義啊！

......

都說家財萬貫，史從云也第一次明白萬貫到底是個什么概念，三十多車！還有些是沒有完全兌換成錢幣的銀錠。

這些錢他準備帶到前線，犒勞士兵。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之所以會頻繁發(fā)生士兵燒殺搶掠的事，除去約束和紀律問題，最大的原因還是五代以來中央信譽破產(chǎn)，士兵的獎勵沒法保障。

慢慢的，士兵們也不干了，不見錢不出力，可中央支離破碎，完全沒有組織能力籌集足夠的財物犒賞，又想要士兵出力，那就只能保證每次打仗之后讓士兵放手去搶。

如果中央有信譽時，還可以等戰(zhàn)爭結束了論功行賞再支付賞賜，漢唐帝國都是這樣的，可五代這幾十年，國家信譽早就破產(chǎn)了，士兵也不相信打完仗朝廷慢慢給他們封賞這種事，如果短期內(nèi)拿不到，說不定直接就嘩變了。

針對這個問題，史從云積蓄的小金庫終于發(fā)揮作用。

以前打蜀國他是攻城之后開府庫賞賜士兵，那樣確實方便還能穩(wěn)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