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那天會氣得打弘昇，說來一半是生氣還有一半卻是摻了委屈和失望的。自家孩子少，弘昇又是頭一個。哪怕年輕那會兒自己都不會做阿瑪有幾年撒手不管，但也絕對沒虧待過孩子。

宮里宜太妃和太后太后更是從沒因為孩子是庶出就薄待過，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自己琢磨出這么條道來，胤祺有時候半夜想一想都生氣，氣自己這阿瑪怎么就做到這份上了。

“當年你們在宮里不也這樣嗎。甭管理親王當年有沒有把你們在這些小的往眼里放，你們都得把尾巴老實夾著。”楚寧說起這事一點沒忌諱。

“弘昇那額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輩子最好是別再提起，提起來吃虧的只能是弘昇。我呢雖不是那種小氣人，但是這些年也沒大方到把弘昇和弘晊沐安他們瞧得一模一樣。

弘昇那孩子多聰明啊，他能看不出來？他有這樣的想法是左性了一點兒，但總好過生了不好心思的吧。”楚寧說得委婉，這些年她沒少聽說旁的大宅門里那些勾心斗角，弘昇能有現在這般真的是再好不過，當大人的不能再苛求什么了。

“那天打完孩子你也不肯去看看，弘昇在外邊多要臉面一人，趴床上委委屈屈的問我，你是不是對他失望了。那小模樣我瞧著都心酸，就你這個當阿瑪的心忒硬。”

“那你怎么不跟我說，你這也是，擠兌我的時候從不留情，該說的怎么又不說了。”胤祺不過是自己跟自己慪氣，這會兒聽到楚寧這么說，心里頭氣也去了大半，反而怪上楚寧沒能早告訴他。

“誒誒誒，這事說清楚，你可不能倒打一耙，那天晚上我回來是不是好幾次想跟你說弘昇，偏你還在氣頭上什么都聽不進去，我一張嘴你就攔著，一張嘴你就攔著，我還怎么說啊。”

楚寧就知道他就是個屬豬八戒的，不過這會兒只要他把心里的疙瘩說出來就行，當下也懶得理他，干脆繞到屏風后邊洗澡去。

楚寧把該說的都說了，胤祺被撬開話匣子卻沒說過癮。等到兩人一起躺到床上，胤祺又拉著楚寧說了好些他的打算，連日后到底要給弘晊找個什么樣的岳家，給弘昇再求個什么樣的爵位都想好了。

“你啊，這些話光和我說有什么用，你得跟孩子們說啊。”要不說男人光會說情話沒用呢，胤祺在自己跟前什么肉麻話都說得出口，到了孩子面前就又是另一幅模樣。

別說弘晊和弘昇，就連以前天天抱在手里的沐安，如今看著孩子大了他也慢慢遠了些，沐安都偷偷問過自己為何阿瑪不像以前那樣一回家都抱著自己。

“說不出口啊。”胤祺其實也知道這毛病不怎么好，可就是改不了。和楚寧在一起的時候什么話都能說，可看著一天比一天大的孩子就不行了。

再說這毛病也不是自己一個人有，老七如今也一樣，小時候到哪兒都顯擺他那倆雙生閨女，如今不也閉口不提了。要不是還在哼哧哼哧給倆孩子攢嫁妝，旁人恐怕都以為七爺不記得自家倆閨女了。

楚寧聽著這話倒也沒說太多，如今當父親的皆是如此，做得多說的少，好像說多了就失了臉面一般。這毛病是千年百年遺留下來的，自己又不是教書先生，總不能把所有毛病都給他掰正咯。

“行吧，不說就不說吧，不過明兒你閨女想吃點心，你去買啊。”守孝的時候能吃的不多，沐安今兒專門跟自己說想吃素點心，那就讓她阿瑪買去吧。

“得嘞，明兒爺就把點心鋪給她搬回來。”有了自己能做的事，胤祺多少又高興了些。這會兒兩人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兒，他翻了個身把人半摟到懷里，沒多久便安安穩穩睡沉了。

正院里楚寧怎么哄胤祺孩子們不清楚，另一頭弘昇院里倒是也挺熱鬧。楚寧下半晌剛走，弘暉就顛顛兒的找了過來。

弘暉以前在府里讀書，沒輪到沐休的時候就住在府里，如今雖說身份不一樣了，但照舊是熟門熟路，扔了幾個銀角子給門房那幾個小子，連大管事都沒驚動就直接奔弘昇院里來。

“活該，要我說五叔就不該留情，二十藤條算個什么，四十都少了。”自從那年弘暉被送到府里跟著弘昇一起讀書，性子就被弘昇帶著鮮活了不少。這兩年雖說孩子們大了，不在一起讀書便各有各忙，但湊到一起的時候也還是像以前一樣，半點沒了人前正兒八經的樣子。

“嘿，我說大阿哥您是來看我的，還是來消遣我的啊。”弘昇剛送走章先生，就迎來弘暉和跟著來看熱鬧的弘晊。這會兒躺下到底不像話，便只能半邊屁股挨著鋪了軟墊的凳子，陪著他們磨牙。

“來消遣你的。”弘暉一臉誠摯，說出來的話卻能氣死人，“讓你老抖小機靈，這回栽了吧。”弘暉到底是四爺手把手教出來的兒子，一夜之間從雍王府的大阿哥變成大清朝的大阿哥，竟也適應得挺好。

在他眼里弘昇這些小把戲也是早早的就看清了，只不過到底是堂兄弟又是一起長大的年紀相仿，好些大道理怎么也輪不到自己去說，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

“對，栽了吧。”弘晊是在弘昇院子門口正好撞見的弘暉便一起進來了，這會兒坐在一旁邊嗑瓜子邊敲邊鼓，氣得弘昇伸手就把他剛磕出來的一小碟瓜子全搶到自己手里邊去。

“老二你少看我熱鬧，讓你打聽的事打聽得怎么樣了。”弘昇因為什么挨打，兄弟倆心里頭清楚。其實說起來這事弘晊也尷尬，弘昇老在外邊瞎胡混是因為什么弘晊又不傻，可他到底比弘昇小這么多，有些話說了傷兄弟感情。

“打聽了，你就老實待著吧，到時候等嫂子過門肯定得因為這事跟你算賬。”弘晊想起自己打聽回來的消息就忍不住齜牙，自家把孩子打得夠嗆，人尚書府也沒手軟，雖查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也絕沒打算聽之任之。

“我讓苗管事親自去打聽的，說是他家幾個小姐如今全都束在家中跟女先生和嬤嬤們學規矩，出門是別想了，什么時候規矩學好了，再說別的事吧。”

弘晊說起這事眼神里全是幸災樂禍，看得弘暉笑得直打跌，弘昇一肚子苦水沒法倒，臨了只能把這倆祖宗趕出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