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陰暗潮濕的亂葬崗,偶有嗚嗚作響的風聲,泥濘的土地上鋪陳著殘缺的磚塊,或許不知多少年前曾是華麗的路徑,此刻卻只是為這破敗不堪的天地增添了些許猙獰。林立破碎的墓碑與或大或小的墳包錯落,枯朽不堪的氣息讓人憎惡。
天空晦澀昏暗,地面黯淡無光。
唯獨有個身著中衣的少年踉蹌,踩著磚塊,深一腳淺一腳地越過或大或小的墳包。
他在勉力躲過那些墳包掙扎出來的骷髏。
盡管這少年神色蒼白,可慵懶狹長的眼眸猶帶著惑人的色彩,仿佛已經是鐫刻的印記,倉皇間的脆弱更顯漂亮精致,讓人平生一種摧毀揉捏的野望。越是美麗清透的東西,損毀的瞬間,才越發能止得住喉嚨的渴望。
他好看。
好看得仿佛在晦暗中散發著微光。
可顏如玉壓根不知道自身現在是何模樣,他正在掙扎著,試圖趕到墓地的最中間。
那塊墓最大,卻也立著無字碑。
他嗚咽著越過那些試圖抓撓他腳踝的墓,腳踝的刺痛讓他一下子栽倒在無字碑前。
顏如玉吃痛地捂住腦袋,剛才的躲避還是稍顯來不及,腳上又被抓傷了。但是他已經抵達無字碑了,只要靠在無字碑前,那些蠢蠢欲動的不死者就不敢靠近了。
是夢。
可疼痛非常真實。
顏如玉從三日前開始頻繁做這個夢。
入夢后,他就會出現在這片亂葬崗中,待久了不動,藏在葬身之處的不死者就會爬出來,屆時整片亂葬崗都會是那腐朽不堪的腐臭味,甚至上演了好幾次宛如喪尸追人的慘景。
顏如玉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知道逃到這無字碑前,那些東西就不敢靠近了。
在這里受傷,出去后,同樣的位置也有傷痕。
顏如玉不敢想象他要是死在這里……
罷了。
他捂著流血的額頭靠著無字碑滑坐下來。
這具身體著實是太嬌弱了,弱雞到連跑動幾下都容易摔倒,這讓顏如玉無比懷念他以前強健的體魄啊可惡!
他沒有留意到染血的無字碑開始微亮起來。
…
顏如玉其實算是重活了一回。
還是重活到一個修仙世界。
聽起來很美好,不過顏如玉這身體是個廢柴少年。
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出門容易踉蹌摔跤,是窩家都會受傷的體質,讓曾經是籃球狂熱boy的他痛不欲生。
他的父親顏輝非常嚴肅,又是赫赫有名的牡華天宗一脈的尊者,少有能見面的時候。他的娘親性情冷傲,修為高深,知道他沒有修煉的靈根后,便不再看他一眼。家中有優秀的兄長姐姐,兩位都拜入了牡華天宗的門下,皆是天資聰穎的天才。底下還有個后生的弟弟,年紀小小,卻也是早早檢測出水木雙靈根。
一家子里,唯獨顏如玉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
除了那張臉,好像也沒有別的用處了。
顏如玉長得極美。
那張面容,便是稱之為仙也不為過,哪怕是氣質卓越的其姐顏霽,在這個不中用的弟弟面前,卻也是略遜一籌。
那是讓人驚艷,哪怕在唾棄他是廢物的同時,也不得不承認的美麗。
但是不管怎么說,顏家待他還不錯,錦衣玉食,奴仆環繞,卻是從來少不了他的。
除了這張臉和身體嬌弱之外,顏如玉對于這偷來的新生還是挺滿意。
不能修煉便不能修煉罷,生活富足,平安度過這悠悠歲月,自也是一種活法。
顏如玉也不貪多。
今日他本來只是打算好生睡個午覺而已,結果一覺醒來又到這里。
顏如玉頭疼,這個噩夢已經是第三次了。
難道要同這一世的父親說?
他一邊想一邊試圖撕下袖子捂住額頭的血。
撕……撕不動。
“這破身子……”顏如玉無語了。
簡直比深閨小姐還深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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