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木蘭如此思量,便要轉身離開,熟料剛走一步,便聽得穆南山在亭內遙遙地道:“木蘭妹妹,今夜月白風清,繁星明滅,然這江面卻濃霧蒙蒙,愁云慘淡,依你來看,是出于何故?”
霍木蘭聞言一愣,抬頭望天幕一瞧,穩聲道:“南山大哥說笑了,今夜云深,并無明月星辰。”
穆南山搖著酒壺,背對著她道:“非也非也,明月當空,星河依舊,如此良辰美景,你竟看不到么?”
霍木蘭霍然一震,又蹙眉往天幕細瞧,然還是只見團團愁云,山色與蒼夜幾乎融為一體,哪里有半點月澤星輝。
她困惑不解,邁步走到亭外,對穆南山道:“木蘭不懂,還請南山大哥賜教。”
水榭外清風徐徐,將亭內酒香送到霍木蘭鼻端,竟是清清淡淡的竹葉青,而非她之前想象的烈酒。穆南山背影寥寥,坐在石凳上,似醉非醉地道:“我穆南山草夫一名,豈敢在這方面賜教,不過是覺得人事無常,有如云霧,幸而明月繁星夜夜當空,只是有些人眼前有霧,心中有云,故而視其不見罷了。”
霍木蘭蹙眉沉思,抿唇不語,忽聽穆南山道:“你心里的云,未免積得太多了些。”
霍木蘭更是一震,無意識攥緊雙手,道:“木蘭心里,并沒有云。”
穆南山聞言失笑,“那你怎會看不到的大好月色?”
霍木蘭一時啞然無語,低著頭,由著一縷縷秀發在面頰身肩齊舞,穆南山淡淡一笑,道:“亭外風大,進來坐坐吧。”
霍木蘭并不是個喜歡對旁人袒露心跡之人,先前在雪山小筑對沈未已的種種傾訴,細細想來,竟全是意外,故而這廂站在穆南山面前,雖滿腹心事,卻只怔然而立,許久靜默不語。
穆南山抬眸看她,忽地一笑,似自嘲道:“以往看你在他面前肆無忌憚,想不到輪到我來,竟會這般拘謹。”
霍木蘭自然知道他所言是沈未已,登時愣道:“我何時……肆無忌憚了?”言罷忽意識不對,蹙眉道:“南山大哥怎知道我們的事?”
穆南山挑眉道:“就許你們兒女家有閨房之話,不許我們男人之間相互調侃了?”
霍木蘭癟著嘴不答,亭內燈火雖暗,但穆南山還是將她臉上緋紅看得分明,嬉笑道:“如何擺出這副受人欺負的楚楚模樣,難道我們神醫大人讓你委屈了?”
霍木蘭緊張道:“不要再提他。”
穆南山“噢”一聲,笑道:“昔聞青城霍大小姐敢愛敢恨,敢作敢當,頗有巾幗之風,怎么今夜看來,竟是個扭扭捏捏的小娘子?”
霍木蘭面上一紅,扭開頭看著一江清波,道:“有些事,不像你們想的那么簡單。”
穆南山哈哈一笑,道:“我倒想知道,什么事算難。”
霍木蘭被他說得心煩意亂,竟也不想在此逗留,轉身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穆南山忽地冷聲道:“站住。”
霍木蘭一愣,腳步停在亭外石階處,許久,方聽得穆南山在后緩緩道:“兩年前,這個地方死過什么人,你還記得嗎?”
霍木蘭全身一震,猛地掉頭看來,對著穆南山背影道:“你……。”
夜風驟起,穆南山一頭黑發在亭內翩揚,更遮掩他臉上神色,以至霍木蘭只能聽到他不辨喜怒的聲音,淡淡道:“霍大小姐為爭云家公子,在城外河堤邀約沈姑娘一決高下,情急之中,將其錯手殺死,這些,你都還記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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