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木蘭一怔,低聲道:“你怎知道?”
沈未已容顏微染霜霧,轉開頭推開船窗,道:“你一直在喚我的名字。”
霍木蘭胸中微窒,忽然之間不知該如何措辭,沈未已起身走向艙外,示意她道:“下船。”
霍木蘭不敢懈怠,當下緊步跟來,推開艙簾一望,但見四處群山環(huán)繞,一條小河蜿蜒其中,幸而木船窄小,可徐徐劃到岸邊停下。
這一處風景頗為幽靜,然下船進山后,環(huán)顧卻見古木參天,曲徑蜿蜒,野鳥陣陣,人跡渺茫,霍木蘭心下不由狐疑,出聲問道:“云臻在這里?”
沈未已和她并肩而行,走在林間幽徑上,雖說還是寡言少語,但面色已較前兩日和煦不少,緩緩道:“那日我苦追他一晚,在這附近將他截下,碰巧南山趕來,我二人便齊力將他制服,廢去雙腿,關在前邊一座山洞里。”
霍木蘭想到穆南山,赫然心酸,怔道:“穆大哥竟沒殺他?”
沈未已神色微變,沉聲道:“他那日是執(zhí)意要殺他的,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只是云臻突然道出白露之事,我才極力阻止。”想到當時情景,驀地蹙眉更甚:“誰知他竟惱怒至極,掉頭就走了。我因白露一事心神不定,便沒有深究,連夜趕回青城山來找你。”
霍木蘭聽他如此說,驚覺他暫且不知唐采竹死在云臻劍下一事,看向他道:“未已,穆大哥要殺云臻……是因為那晚你走后,唐姑娘便過世了……。”
沈未已登時震住:“采竹死了?!”雙眉一斂,又細細回想當時穆南山的神色,雙眸合上道:“難怪……難怪他當時跟著魔似的,我怎么勸都勸不住……。”
霍木蘭輕輕握住他大手,安慰道:“唐姑娘死前,穆大哥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去得并不孤獨……你別難過。”
沈未已卻忽地掙開她,斥責道:“你從不知和愛人陰陽相隔之苦,又怎懂這其中苦痛?以往南山雖然多年不能和她相見,卻有每天七夕之夜做個盼頭,可現(xiàn)在……。”驀然變色,看著霍木蘭欲言又止。
霍木蘭胸中驟酸,悻悻站開一步,低頭道:“我是不知痛失愛人之苦,但若換做我,能夠在所愛人懷里安靜死去,卻已是極大的幸福了!”說完竟轉身而走,眼角似有淚霧隱動。
沈未已驀地一震,探手握住她道:“木蘭!”
霍木蘭被迫站定腳步,垂首不言,臉色罩著樹影模糊不清,沈未已雙眉微斂,沉聲道:“是我……話重了,你別在意。”
霍木蘭咬著雙唇,忽而輕輕一笑:“沒事,我沒在意。”
沈未已一看這苦笑,胸中忽如窒息,便要再柔聲勸慰,霍木蘭卻已掙開她向前而行,如火身姿掩映在樹叢后,還是一貫的固執(zhí)而哀傷,就像半年前他在堂瑯鎮(zhèn)中將她氣走的那一幕,她決然的背影徐徐消失在雪徑深處,驕傲,自大,卻又透著讓人一瞥而見的落寞和哀傷。
他微微一震,不容多想發(fā)足追去,又一次握住她手腕,低頭看來,竟見她眼角一滴淚珠堪堪墜落。
霍木蘭苦笑一聲,忽道:“你發(fā)現(xiàn)沒有,自從遇上你后,我變得好愛哭。”
沈未已胸中酸澀,想到她近日遭受的各種苦楚,驚覺自己有如何淡漠,霎時愧疚涌來,挨身抱住她,道:“對不起,我明明說過……日后不再讓你哭的。”
霍木蘭挑唇而笑,似嘲非嘲道:“算了,男人的承諾總是如此,你不必道歉,等到我不再喜歡你時,你自然就絕不會再讓我哭了。”
沈未已聽得此言,登時大驚,惶然看著她道:“你這話何意?”
霍木蘭滿腹酸楚,甕聲道:“難道不是么?若非真真切切喜歡你,我又何必顧慮你和你師父的感受,何必陪你來這里找云臻拿秘籍?”說著失聲而笑,仰起頭來,看著頭頂茂盛的樹層道:“其實我特別希望……你不顧一切前往滄海島,是為救我,不是為別人,更不是為她。”
沈未已看她這般,心里不安更甚,急聲道:“我去滄海島,說到底不就是為了救你么?難道你以為白露醒后,我還會拋下你和她在一起不成?”
霍木蘭雙眸酸澀,想起昨夜那個夢來,看向他道:“對,我就是怕這個。”說著便要走開,卻給沈未已拉回來道:“這不可能!”
霍木蘭驀地一怔,沈未已定定看著她道:“我這輩子只和一個人相愛過,是相愛,不是一個人默默等待和守候,這人是你,不是別人,懂不懂?”
霍木蘭聞言而震,抬頭看著他,竟見那雙黑眸中隱有霧澤涌動,近日來飽受的委屈不由散開,低聲道:“你既然知道這人只是我,那就別一直對我不冷不熱,我是有錯有罪,但我已在改在贖,你就不能……真正敞開心扉接納我嗎?”
沈未已蹙眉不答,霍木蘭看后更是失落,咬唇道:“你若一直這般對我,還不如直接給我一刀來得快活。”抬手將眼邊淚珠一抹,又抬頭挺胸向前走去,沈未已轉頭看來,竟只瞥到她一面倔強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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