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江語歌雖然面對過死亡，卻從來沒有碰到過有人是因為她而死亡的。這個叫李松的醫(yī)官，無論是不是自盡，肯定都跟送藥有關(guān)，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就是因她而死的。

如果說江語歌穿越之前，駙馬中毒事件隱約透著不尋常的話，那么這次送藥，已經(jīng)完全展示出了那股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相較于屋裏其他人驚恐慌張的反應(yīng)，楚子瑤聽了沈公公的匯報，卻顯得非常冷靜，她只略微點點頭，然后示意沈公公帶著眾人退下。

等屋子裏只剩下她們兩個人時，楚子瑤才緩緩開口。

“駙馬，往后住到正殿去罷。”

江語歌雖然聽到這樣的建議有些意外，但細(xì)想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非常時期，兩個人住一起，相互之間還能有個照應(yīng)。

可江語歌也有自己的考慮。

“還是不去了吧，他們擺明了是沖著我來的?！?

楚子瑤不解，“明知他們沖你來的，還守在此處作什么？”

江語歌低下頭，自顧自地分析道：“現(xiàn)在敵暗我明，也不知道后面還有什么招，防不勝防，分開住，就算他們要下手，大不了就死我一個而已?！?

江語歌想著，她只不過是一個穿越回來修覆歷史的工具人，本體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還有后路，實在是走到了那一步，她還可以讓時空管理局的人把她拉回去，興許還能重新穿回來?？沙蝇幨谴笥淼墓?，是這段歷史的靈魂之一，她關(guān)系著禹朝幾百年的走向，決不能有事，更不能因為江語歌而出事。

“駙馬死了還可以換，公主卻一定要保住?！苯Z歌腦子裏只想著絕不能讓歷史走向變得更離譜，壓根沒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自言自語，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

“駙馬死了還可以換？”楚子瑤幽幽地重覆了這句話。

江語歌突然感覺身上一陣惡寒，下意識抬頭看向楚子瑤，只見她眼神裏滿是詫異和憤怒。

這是江語歌第一次讀懂了楚子瑤臉上除了笑容以外的表情。

楚子瑤咬牙問道：“駙馬當(dāng)自己是什么？又當(dāng)本宮是什么？”

“我……”江語歌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那句話好傷人。

其實，江語歌的想法在不知不覺中也被那段錯誤的歷史影響了，她不再相信靖安公主和她的駙馬兩人伉儷情深、鸞鳳和鳴。因為事實已經(jīng)證明，駙馬死了，公主是可以立刻嫁給別人的。不僅如此，就連時空管理局的系統(tǒng)都在潛移默化地告訴她，如果和公主的好感度不高，她可以隨時被取代。

在這樣的認(rèn)知下，江語歌覺得自己扮演的這個角色真的就是個無名氏，一個連姓名都不配流傳后世的人，死了好像確實沒什么大不了。

可是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那個站在上帝視角品讀歷史的現(xiàn)代人了，她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東西，也都不再是歷史書裏輕描淡寫的文字那么簡單了。她已經(jīng)真真正正活在了這個時代，而圍繞在她身邊的，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愛有恨的人。

一直說楚子瑤冷血，江語歌現(xiàn)在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更冷血。起碼楚子瑤把她當(dāng)做人來看，而她眼裏，似乎只把楚子瑤當(dāng)做是一個歷史人物而已。

楚子瑤憤憤地盯著無語的江語歌，眼睛裏漸漸泛起霧氣。

哭……哭了？

江語歌的心像是被狠狠擰了一下，酸酸痛痛的。她在床上慌張地跪起身，扯了扯衣袖，小心翼翼地伸到楚子瑤面前，想要去拭淚，可伸出的手又尷尬地停在半空，不敢靠近。

“公主，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哎喲，我嘴笨不知道怎么說，你別哭了好不好？你要不打我罵我吧，別哭了。”

江語歌的勸解沒有起到什么作用，楚子瑤的淚水依舊在眼眶裏盈盈打轉(zhuǎn)，只不過她倔強(qiáng)地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

“公主，別……別哭了，我……”江語歌看著自己跪在床上，和公主坐著差不多一樣高，覺得不能很好的表達(dá)歉意，于是麻溜地滾到了地上，也顧不得拖著一身的床單，跪在楚子瑤面前捏著自己的耳朵，“公主，你要怎么罰我都行，罰多久都行，只要你能消氣，我絕對不哼一聲。”

“本宮只問一句，”楚子瑤的眼神自始至終沒有離開江語歌的臉，“駙馬心中當(dāng)真是這么想的？”

“不……”

“若有半字虛言，本宮日后絕不再踏入偏殿一步?！苯Z歌還沒來得及否認(rèn)，就被楚子瑤呵斥住了。

“別別別！……公主，我說真話?！苯Z歌把身上掛著的床單都扯開丟到一旁，然后端端正正跪好，“我腦子犯渾的時候，是會想這種話……”

“哼！”楚子瑤聽聞，冷笑一聲，起身就要走。

江語歌趕緊跪著挪了幾步，堵在了她面前，“但是你得聽我解釋?！?

楚子瑤沒有繼續(xù)往外走，但也沒有重新坐下，只是站在原地，似乎在等江語歌所謂的解釋。

江語歌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說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作為駙馬，功不成名不就，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既不能照顧公主，也不能幫公主排憂解難，而且身體還差，風(fēng)吹就倒，現(xiàn)在還中了毒，一點用都沒有，根本配不上公主。”

江語歌說著說著，整個人都emo了起來，不數(shù)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缺點原來這么多。江語歌氣餒地一屁股坐在腳后跟上，直接擺爛。

“公主以前不是也不怎么理我的嘛，肯定是看我不順眼，我不怪公主，換成是我，我也看不順眼，要啥沒啥，還長了一張臭嘴，就喜歡亂說話，吃的還比你們都多……”

“駙馬。”看著江語歌越罵越離譜，楚子瑤不得不出言制止。

江語歌這才想起踩一腳剎車，然后回歸正題。

“我想說，既然不能給公主幫上些什么忙，起碼別給公主添亂吧。這個兇手兩次作案時間間隔這么短，可見他已經(jīng)惱羞成怒了，不把我弄死誓不罷休的。萬一我搬過去，他瘋起來不管不顧，本來只想殺我的，卻連累了公主，這可怎么辦？大禹可以沒有我這個駙馬，卻不能沒有靖安公主?！?

楚子瑤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淡了下來，又恢覆了那副漠然的模樣。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沈默了一會，然后說道：“如是說來，確實不無道理。放眼天下，好男兒比比皆是，若是駙馬真被人毒死了，本宮正好順勢再招一個，可是這樣？”

江語歌心裏是要否認(rèn)的，卻不知道怎么開口，只能低下頭，怯怯的沒有做聲。

楚子瑤突然伸手捏住了江語歌的下巴，如洩憤一般下了死力，逼迫江語歌抬頭。

“看著本宮。”楚子瑤身上帶著天生的霸氣，就連輕聲說的一句話都如同命令一樣。緊接著，她欺身靠近江語歌，問：“亦或是駙馬已經(jīng)等不及想出宮了？不如本宮立刻就將駙馬換了，如何？”

江語歌被控制得牢牢的，眼神更是避無可避，只得可憐兮兮地和楚子瑤對視，小聲回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