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就是一句話！有他沒我，有我沒他！”宋嘉琪的唾沫星子仿佛能從聽筒里噴出來，蔣桐下意識將手機遠離耳邊：“我在g司十年，沒見過方圓這么亂搞政府關(guān)系的！此人毫無專業(yè)素養(yǎng)與合規(guī)意識，我恥于與他共事！”
“你不需要與他共事”蔣桐冷靜道：“你讓下屬跟他交接好工作就可以了。”
宋嘉琪聲音高了八度：“別以為我不知道，方圓是華毓那邊介紹過來的人！資本為了財務(wù)回報肯定會不擇手段推進研發(fā)進程，人家不管你企業(yè)的長遠發(fā)展，怎么能抬估值怎么來，大不了股份脫手走人。我們可是身家性命都掛在華清這條船上了！”
“我是在替你考慮！”
“永平上周已經(jīng)拿到btk27ind批文了。”
宋嘉琪一時語塞。
“永平在總局的關(guān)系更硬，臨床實力更強，我們必須爭分奪秒。”蔣桐語氣放緩：“我相信如果你真心替華清著想，你就應(yīng)該明白，現(xiàn)階段我們和投資方的利益是一致的——btk臨床試驗必須盡快推進下去，無論用什么辦法。”
“我一直讓法務(wù)部門一直重點關(guān)注方圓團隊，至今還沒有合規(guī)問題上報。我理解你們工作背景不同，交往中難免有摩擦。但這是中國，我們在和一家本土公司競爭，很多事情沒辦法的……我希望你們能盡量合作——尤其是你。”
“btk27一期結(jié)束后，cd30也要在年內(nèi)開始臨床。你和方圓的工作我都看在眼里，我希望你能把精力放在正處。cd30的申報材料即然已經(jīng)交給方圓，你就不用過問了。”
聽筒另一頭沉默良久，宋嘉琪終于粗聲道：“我知道了。”
蔣桐掛斷電話長舒一口氣，才想起來扭頭向肖鳳臺道歉：“不好意思，一早就打擾你休息。”
然而肖鳳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擁被靠坐在床頭，正噼里啪啦敲打筆記本電腦鍵盤。他戴一副細金絲框眼鏡，聞言無謂地推一推鏡框，目光沒有離開屏幕：“是不是宋嘉琪？”
蔣桐在他的若無其事中感到一種難言的困窘：“對……”
“他又跟方圓吵架？”肖鳳臺隨口道：“宋嘉琪這個人能力還可以，就是外企出身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做事太死板不懂變通。”
蔣桐從心里贊同他的看法，但宋嘉琪畢竟陪他一路打拼過來，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做臨床嚴(yán)謹(jǐn)一些也是有必要的。”
肖鳳臺碰了個軟釘子也不以為意。處理完郵件，他把電腦合上丟到一邊，掀被子下床：“華清現(xiàn)在怎么樣？”
絲綢睡袍沒有系帶，只是松松垮垮掛在他身上。隨著肖鳳臺的腳步與動作，衣袂翩翩飄動，年輕男人肌肉勁瘦健美的身軀也在織物下若隱若現(xiàn)。蔣桐口干舌燥，控制自己不去看肖鳳臺的方向：“btk27一期臨床數(shù)據(jù)正在整理，方圓跟cfda溝通過，總局表示只要我們這次提交上來的材料齊備，一切既往不咎。”
“下一輪的融資計劃？”肖鳳臺的聲音從洗手間傳來，伴著嘩嘩水聲。
“等btk27開始二三期聯(lián)做的時候就募下一輪，募資同時開啟cd30ind申報。”蔣桐回答道，也掀被下床，從地上一件件撿起四處散落的襯衫，西褲，皮帶和領(lǐng)帶。
彎腰撿起襯衫時，蔣桐敏銳地注意到深色地毯在死角處有一片顏色較深的陰影。他知道這是什么——上次兩人玩得太瘋，不小心把肖鳳臺帶來的紅酒淋淋漓漓撒了滿地。保潔顯然仔細清掃了大部分肉眼可見的區(qū)域，卻漏掉了沙發(fā)拐角的隱蔽處。
他下意識想到下樓時要叫前臺清理，隨后為自己這念頭苦笑起來——大半年前初次造訪這間套房，蔣桐無論如何想不到自己會成為它的常客，以至于對地毯上一片不引人注意的小污漬都到了如數(shù)家珍的地步。
然而一片污漬又算得了什么呢？想想他在這間絕對隔音，俯瞰京城主干道的酒店套房做過那么那么多的出格事，蔣桐忍不住老臉微紅。肖鳳臺是無所顧忌的，他不該陪著他瘋。然而每次手機響起，蔣桐就像被吹笛人誘惑的孩童，理智陷入類似酒醉的麻痹暈眩，任憑身體自行動作應(yīng)召而來。
離開這間套房，他們是明星私募基金合伙人，是著名生物學(xué)家，是南洋富豪的獨子，是一個孤兒的法定監(jiān)護人。房門一關(guān)，所有定義他們，保護他們，束縛他們的社會關(guān)系也都被一并留在門外。他們只是兩個人，□□，純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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