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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途（1 / 3）

異途

覃霜第一次在江沈雪盯著自己的眼睛裏看到了清晰的殺意。但她絲毫沒有露出半點(diǎn)的畏懼。

“于洛在他手裏。若我叛走，誰能保證他的安全？”覃霜的身子開始隱隱顫抖，情緒也逐漸走向失控，“也許在你們這些人眼中，我就是一個江湖螻蟻。你們隨隨便便就可以驅(qū)使一個人，叫他對你們聽之任之俯首帖耳，又或者，人頭落地。我自然與你不同。你們要管成王敗寇要拼輸贏勝負(fù)。可我在乎一個人的命。”

男人的目光裏，女孩眼眶裏原本打轉(zhuǎn)著的炙熱滾落而下，一顆顆淌過下巴和脖頸。

他盯著即在咫尺的女人，眸色深沈道：“若今日你用我的劍去殺人，或許可以換你少主一命。可玄門上下一百多個無辜的人就會一起陪葬。這樣的結(jié)果，你就滿意么？”

“那又如何！”她雙目通紅，又笑起來。

江沈雪嘴唇翕動，手下的力道漸漸松了下來。

她不再聲嘶力竭，倒像在喃喃自語，“那年我和姐姐就要死了，是他救了我們。姐姐走了以后我便把他當(dāng)作這世上唯一親人。哪怕他叫我去死，我也甘愿。”轉(zhuǎn)瞬間，語氣又變得決絕起來，“今天就是最好的機(jī)會。你憑什么要我放棄？憑什么？”

心狠到極點(diǎn)的話，她卻說得支離破碎。

江沈雪的心口那股火在前一刻幾乎要發(fā)作。下一秒，不知怎么的消了下去：

“那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九鳴呢？”

覃霜的腳步，驀然一頓。

燈下她單薄的背影有些恍惚。他見她僵住身子，又緩緩轉(zhuǎn)過身。

男人站在昏紅的燈光之下，然后，遲疑地向她伸出手。

漠北的記憶是哪一天回憶起來的，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

大概，就像一個被忘了很久的夢。夢裏面的小姑娘說：“我叫覃霜，‘研精覃思’的‘覃’，‘傲雪凌霜’的‘霜’。”

渡冰河時(shí)她寒毒發(fā)作，像動物那樣抱著他取暖。他背著她走了后半程，她輕得像羽毛，難得話也不多。他第一次害怕她一個人就那么睡過去了，于是一遍遍同她說話，喚她的名字。暴風(fēng)雪過境后他們一起躺在草垛上看無垠的月，看遼闊的星河。

她說：“他心裏沒有我。沒有也沒關(guān)系。若是他當(dāng)真把我放在心上了，我便沒那么喜歡了……”

當(dāng)時(shí)他沒聽懂這話的意思。甚至有些驚訝于她的薄幸。后來才明白，原是那人所愛的亦是她所珍惜的親人。

或許她還小還未明白什么才是愛。真正的歡喜又怎會這般卑微到谷底呢。

那時(shí)他中了青淵流落在漠北。那時(shí)他還叫“九鳴”。一個個片段，像被打亂的夢境一樣一遍遍在自己的腦海回放。

他是不愛回望之人，也從未執(zhí)著于過去。但覃霜卻仿佛成了心魔。成了那躲不過的魔障。

在月夕前一夜他去了楓涇山。崔嬰，是他回憶裏僅留的線索。可到了屋裏那廝一臉不耐，只搭了一脈便道：“九鳴，你的脈象是只有中過靑淵劇毒之人才會出現(xiàn)，一生無法痊愈。”

明明比起青淵，他更驚訝的是崔嬰脫口而出那聲“九鳴”。他卻還是故作鎮(zhèn)定地問：“崔兄知道靑淵？”

崔嬰嫻熟地拿起藥筒往裏頭倒藥材，頭也未抬道：“我行醫(yī)多年，從未碰到過那種毒。至烈至邪。若是普通人碰了七竅流血、死狀凄慘都是常有的，崔某回天無力。但你不一樣。你武功高強(qiáng)內(nèi)力渾厚，哪怕全身心脈因此毒物受損，只是消耗了許多陽氣和修為。”

“如若當(dāng)時(shí)那些余毒不清，拖著久了，他日陽壽耗盡也就一命嗚呼了。不是我說你，你小子真是運(yùn)氣好！遇上了霜姑娘，又恰好那蠱毒纏上，以毒攻毒竟幫你化去了青淵余毒。前所未聞，前所未聞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