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鄭開宇還是在哆嗦：“我不是在自己嚇自己, 我是真的害怕呀。我看廠辦那邊對這件事非常認(rèn)真的，還聽說嚴(yán)建順特別生氣，說是一定要追查到底, 一定要問出源頭在哪裏的。這種事情，就算一開始查不到, 最后也會查到的。如果真的查到了, 我要怎么辦啊？那可是謝啟明的孫媳婦兒啊,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我……”

眼看鄭開宇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馬春花忍不住罵道：“你哭什么？這有什么好哭的？”

“我當(dāng)然要哭啊, 是你讓我去散布那個謠言的啊！我不管, 你要負(fù)責(zé)到底！”

“我怎么給你負(fù)責(zé)？是你自己留下了把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再說了, 要是你早一點(diǎn)問出了謝啟明的事情，又怎么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是你自己沒本事, 犯下了錯誤, 可不要推到我的身上！”馬春花冷冷道。

鄭開宇一楞：“姨媽，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你不會是想過河拆橋吧？你可是我親姨媽！你要是真的推我出去做替死鬼, 我就去找外公外婆鬧去！再不然，只要查到我的身上，我就告訴嚴(yán)建順，是你指使我這么做的！”

“我過河拆橋？小宇啊，咱們現(xiàn)在河都沒過去呢！我們倆現(xiàn)在都是自身難保，你就別看著我了，我也沒辦法！”馬春花咬牙道：“你也不是傻子, 你看看現(xiàn)在的情況吧, 要是我沒事，我或許還能保住你, 要是我也出事了，那咱們倆都一樣，都得從這裏滾蛋！你可想想清楚吧！”

鄭開宇抱著腦袋蹲了下去：“完了完了，這下是真的完了，我要是因?yàn)檫@樣丟了工作，我要怎么辦？皮鞋廠我也回不去了啊……嗚嗚嗚嗚嗚嗚……”

“好了，別哭了，丟工作是不可能的。你也就是說了一句閑話罷了，沒那么重要的。”馬春花說：“你也看到車間那倆人的處理結(jié)果了，不過就是寫檢討、扣工資，你也別扯到丟工作上頭去了，你別自己嚇唬自己啊！”

“嚴(yán)建順要是懲罰我，那肯定只是寫檢討、扣工資，可要是這件事傳到謝啟明耳朵裏去了……那我怎么辦啊？”鄭開宇哭得更厲害了。

馬春花冷著臉沈默了一會兒，然后走過去用力按住鄭開宇的肩膀，厲聲道：“不會有事兒的！”

“你怎么知道不會有事兒的？你怎么保證不會有事兒的？”

“因?yàn)槲沂桥耍叶说男乃肌Ｔ蹅兩⒉汲鋈サ哪莻€事兒，不管是真是假，終究是不光彩的事情。那個夏青棠就算有婆家撐腰，但她怎么敢把這種東西拿回婆家去說呢？就算是假的，但在婆家人耳朵裏，未必就不當(dāng)真了。所以，作為女人來說，這種謠言，自然是爛在自己的心底才行。”

鄭開宇一楞：“姨媽，真的會這樣嗎？”

“當(dāng)然是真的，這一點(diǎn)，你相信姨媽的，絕對不會有錯的。就算你給夏青棠一百個膽子，她也絕對不敢去婆家說一句的。所以，這件事只會在廠裏有事兒，但你也只不過是編排了幾句謠言，并沒有做出什么有損廠裏利益的事情。大不了就是給他們寫個檢討，然后扣點(diǎn)兒工資嘛。扣掉的工資，姨媽私人補(bǔ)給你，總歸不會讓你吃虧的。”馬春花的語氣越來越篤定了。

大概是看到馬春花這樣氣定神閑，鄭開宇也沒有剛開始那么慌亂了，他擦擦眼淚，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道：“那姨媽，要是真的查出來這個事兒，我被處罰了，你之前跟我說的副主席的事情，是不是也得黃了……”

馬春花嗤笑一聲，道：“你還在想著這個事兒呢？你是不是瘋了？你都知道夏青棠是什么來歷了，人家是謝家的兒媳婦，有這么一尊大神在這裏，你還想跟她爭副主席的位置？你能保住現(xiàn)在的工作就謝天謝地吧，可別癡心妄想了！再說了，我把你帶來未來電器廠，已經(jīng)是在抬舉你了。就算你坐不上副職，你的收入和福利也比之前好多了，這可是大廠，就算在這裏做一輩子的干事員，也比皮鞋廠強(qiáng)出一百倍吧？你這孩子，怎么不識好歹啊？”

鄭開宇被罵得有些惱火，但馬春花的話又有幾分道理，他只能忍氣吞聲道：“我知道了，我問問也不行嗎？畢竟來之前，是姨媽你許諾我，說是可以做上領(lǐng)導(dǎo)的。現(xiàn)在做不成了，我問問怎么了？”

“不怎么了，你還是趕緊背著包去趕班車吧，我今天騎車來的，不用坐班車，你要是錯過了班車，你就只能走路回去了。”說完，馬春花又回到小辦公室裏面去了。

鄭開宇又氣又惱，趕緊背著包就往外跑，幸好跑到廠門口攔下了正要開出去的班車，他才避免了走路回家的尷尬境地。

夏青棠坐在車上，見鄭開宇紅著眼睛跑上車，忍不住在心裏冷笑了一下。

而鄭開宇壓根不敢看她，只低著頭灰溜溜地找了一個空座位坐下。

第二天，廠辦的人繼續(xù)追查散布謠言的源頭，一上午還沒過去，就真的把源頭給找到了。

二車間的一個女性工人指認(rèn)了鄭開宇，說是鄭開宇跟她說的謠言，而在此之前，她壓根就沒聽說過這檔子事兒。

柴巧英立刻把鄭開宇叫過去了，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鄭開宇因?yàn)楦R春花已經(jīng)商量好了，他必須力保馬春花，所以在被柴巧英逼問了半個小時后，終于承認(rèn)了是他編造出來的謠言。

夏青棠被喊去嚴(yán)建順辦公室的時候，鄭開宇正站在那間辦公室裏，頭低得像霜打了的蔬菜，跟平時那副趾高氣揚(yáng)的模樣判若兩人。

“嚴(yán)助理，找我什么事呀？”夏青棠輕輕松松地問道。

嚴(yán)建順說：“廠裏最近有個我們倆的謠言，廠辦那邊查了好幾天，終于查到源頭了，鄭干事承認(rèn)是他故意編造出來的。我正在跟他說話呢，想知道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夏青棠立刻板起臉，用非常氣憤的表情怒喝道：“鄭干事，我們倆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知不知道，這種謠言對一個女同志的名聲，會造成多大的影響？要是我因?yàn)槟憔幵斓闹{言投河自盡了，你可就是欠下一條人命了啊！我跟你說，要真是那樣，我一定穿著紅裙子去跳河，到時候，就算死了，我都要化身成厲鬼，找你報仇！”

鄭開宇被夏青棠的語氣嚇了一跳，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夏青棠，見她怒目圓睜，又趕緊低下頭去。

坐在一旁的柴巧英說：“小夏，我知道你很憤怒，我們也很憤怒，這種事情對一個女同志來說，確實(shí)是太嚴(yán)重了。所以，我跟嚴(yán)助理正在問他呢，想知道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編造這種謠言的。”

夏青棠便恨恨道：“鄭開宇，那你說啊，你到底為什么要編排我？你說啊！”

鄭開宇深吸一口氣，一咬牙，道：“我是因?yàn)榧刀什艜@樣的，我……我知道這樣不好，但嫉妒這種心態(tài)，我就是控制不了……”

柴巧英沒聽懂，她說：“嫉妒？你嫉妒誰啊？”

但夏青棠卻一下子就反應(yīng)過來了，這個鄭開宇肯定是跟馬春花商量好了，所以要把這件事推到男女感情上，然后就此了結(jié)。

果然，鄭開宇咬牙道：“我一來這裏，就看上夏干事了，她……她長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心裏有了她……但她結(jié)過婚了，我知道自己不能跟她怎么樣，就只想好好跟她做同事，想跟她把關(guān)系處好一點(diǎn)兒。可誰知道，她對我的態(tài)度一直很不好，還經(jīng)常在辦公室提到嚴(yán)助理，老是左一句嚴(yán)助理右一句嚴(yán)助理。我……我心眼窄，就想歪了，我想著，這么漂亮的女同志，天天想著嚴(yán)助理給她撐腰，肯定是因?yàn)樗麄儌z之間不單純。那天中午，我跟人聊天，剛巧聊到了夏干事，我心裏嫉妒，就胡說八道，沒想到被那個女職工給當(dāng)真了，而且還被她說了出去……等到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全廠都在散布我的胡說八道了。我知道，我這么做確實(shí)不對，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嫉妒心作祟，我是小人，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這樣做了。我深切地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愿意寫檢討，我要向夏干事和嚴(yán)助理道歉！”

柴巧英跟嚴(yán)建順交換了一個眼神，嚴(yán)建順說：“原因真的只有這樣嗎？”

鄭開宇低著頭回避他的視線，咬牙大聲說：“原因就是這樣的，我沒有撒謊，我真的就是因?yàn)榧刀蕠?yán)助理老是被夏干事惦記，所以才會這樣的。”

“那你說說，夏干事到底是怎么惦記我的？她在辦公室提過幾次我的名字？”嚴(yán)建順突然問道。

鄭開宇一怔：“啊？”

“都讓你嫉妒成這樣了，想必她是天天提起我無數(shù)次吧，你說說看，你記下了多少次？”嚴(yán)建順的語氣很平靜，但卻給人一種很強(qiáng)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