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晏初和陳閑外,司昭如和陳立平也來了。
孟定坤不放心叫陳閑一個人住著,與晏初商量過后,就把他們都帶來了青居院中,只是陳閑需要靜養,并不曾露面,四人在西房中坐了一會兒,說了好些話,一直從趕考那天說到了今日的酒菜,只是彼此都很默契的,誰都沒有提起陳閑來。
司昭如和陳立平在京都都有族人,自然是要回家陪親人守歲的,時辰將至,兩人方才依依不舍的向孟定坤與晏初辭行。司昭如掠了一眼案上的新鮮水果,陳立平也看向了一旁的幾冊書,二人雖說了幾次這是年禮,但孟定坤與晏初都明白,這是要轉交給陳閑的東西。
此刻陳閑正在南房的臥室中躺著。
爐子裏熏著香,其中還特意多添了安神的瑞腦,但他心中就是怎么也靜不下來。
門口傳來一陣極輕細的腳步聲,陳閑微一分辨,便知道是晏初來了。
他合上雙目,佯作睡著的模樣,可額角敷著的藥過了勁兒,這會子才鉆心刺骨的疼了起來,身形是微顫著的,就連羽睫也不住地上下抖動,冷汗早已洇透了被單。
晏初輕輕推開門,站在床前,定定看了他好大一會兒。他知道陳閑沒有睡著,呼吸不均勻,整個身子都緊如一張隨時會被繃斷的弓,何況他頭上還有那么大一塊疤……記得離開京都之前,他們一道在寶香樓吃了一頓飯,言談間都說陳閑日后必是京都閨閣女子的夢中情人,然而前后相距不過數月時間,便已然斗轉星移了。
郎中說了,這疤根本去不了,便是孟家愿意花最大的代價用最好的藥,也不過是能淡一些。
晏初想不出來這是什么樣的酷刑,歷來黥刑多用在犯人身上,怎么堂堂太尉,竟能在府中設此私刑,對陳閑這樣一個新任典軍做出這般懲罰呢?
即便蕭關失守,該罰的也是主帥才對。
他薛梓姜坐在京中空談,又當真無半點責任嗎?
腦中的念頭千回百轉,往日成影,一幕幕如在眼前。晏初按捺下胸腔中的起伏與波動,定定問了一句:“值得嗎?”
陳閑睜開眼,嘆了一口氣。
值得嗎?
這三個字,在孟定坤與晏初接他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自問一路了,但始終都得不到自己心中的答案。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混沌,都要迷茫。他想說值得的,可是胸腔之中都梗著一口氣,他忘不了太尉府中那迎面潑來的開水,也忘不了那柄燒紅的烙鐵,便是藥包清涼,也解不得這滾燙的苦楚。
只是……
自己也是意氣風發過的,換做是那時的陳閑,在聽到晏初此問時,必然會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值得的。
那時的陳閑……
陳閑又嘆了一口氣。
那時預設過太多,但總覺得歸根結底不過是死而已,人在為圖謀一些的時候,總是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但或許那時預設再多,都不曾想過會被自朝太尉如此對待,被如此折辱,何況他也并不是蕭關的主帥,無非是小小一個典軍,小小一個典軍而已,會對蕭關的戰局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嗎?。
所以值得嗎……現在的他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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