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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責(zé)（二）（2 / 2）

自打赴任，孟定坤便一直老老實實地待在衙門裏，因著孟桓的關(guān)系，他的工作內(nèi)容也簡單，每日只點卯后便每日裏閑坐著，偶爾翻譯幾本梵娿文的古經(jīng)書，枯燥又煩悶。

心白在與長公主說起晏初時，并未刻意壓低聲音，坐在下手的孟定坤聽得一清二楚，他抬起頭來，眼眸亮了一瞬：“九思回來了？”

能與長公主坐在一座的大人，多少都聽說過晏初與孟定坤的事情，也不乏關(guān)註朝局之人，也聽說了馮大人建言陛下責(zé)晏初回京之事。還不等長公主說些什么，他們之間已彼此交換了些眼神，隱隱有著些擔(dān)憂的意思。

蕭關(guān)接連戰(zhàn)敗，下一個要派往蕭關(guān)的是誰？

被問責(zé)的晏初似乎就是個很好的、需要“戴罪立功”的選項。

而且，當(dāng)年大理寺裏那一出……大約朝裏想除掉晏初的人，并不止一個。

眼神中暗流激涌，但多是一觸及便垂首靜默，在這滿桌的鴉雀無聲中，唯孟定坤以人撐著桌子起身，便連膝頭的《大長傳》跌落在地也恍然不覺，只急促問道，“九思回來了？他現(xiàn)在在哪？”

孟定坤瘦了許多。

他本也不是個能坐住的性子，考試時僧錄司也從未在他的考量之中，只是父親執(zhí)意如此，他向來孝順，也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便也只好依著父親所言在這裏磨一磨。總想著周旋幾年，總有披堅執(zhí)銳、上陣殺敵的一日，卻不料短短數(shù)日，這翻譯經(jīng)文的事情就將他折磨的瘦了一大圈出來。

往日合身的衣裳，如今披在身上，竟顯出幾分些嶙峋來。

一本《大長傳》還未譯完，他卻覺得自己的靈氣與生命力都已經(jīng)在消失殆盡了。

唯獨在提起晏初時，他眼中才會有些光亮，“九思這番回來，是要受責(zé)罰的，是不是？”

他不說，但他也知道，蕭關(guān)丟了，錢元徹被俘，滿門抄斬的旨意不日便要下來了，陳閑名義上率著幾千殘兵，縮在長平郡裏待時反撲。

可陳閑不見蹤影了。

陳閑不見了。

他始終忘不了陳閑回京都的那次，慣來儒雅謙和的陳閑，被風(fēng)霜刀劍磨礪半年，面上還留了疤。如今就連晏初……

他不敢想，卻又止不住自己的念頭一陣一陣往不好的事情上靠。

“九思會受責(zé)罰，是嗎？”

他看向長公主，一時竟連尊卑都忘了一般，“他是縣令，是文官，第一趟自然要去司士府，江大人必不會為難他，可御史臺……方家、馮大人，怎能輕易放過他呢？”

“這會兒他就在御史臺。”

長公主有些不耐煩，按著孟定坤坐下道，“自己辦事不干凈，留下把柄給人家拿捏……不吃上回苦頭，總以為自己有多聰明呢？”

她轉(zhuǎn)目嗤向孟定坤，“別說是你，便是你老子這會兒去了御史臺，也不見得有什么用。”

長公主近來總是很焦躁，她也不明白，分明天氣已漸漸涼了，自己卻愈發(fā)容易動氣，便是聽心白說了晏初的事情，這會兒也只覺得無趣又枯燥，“分明先前瞧他還算機(jī)靈，怎么到了這會兒，淺薄又笨拙，就像不曾讀過這許多書一般？”

“九思年紀(jì)小，陡然見了原縉縣這樣的情況，難免會淺薄些。”孟定坤俯身撿了《大長傳》，再度平放在膝上，“何況少年心性，滿腔熱血，也并非全然不能理解，還望殿下可以再救晏初一次。”

他自進(jìn)了僧錄司，就總是一副暮氣沈沈的樣子，讓他做什么也都會盡心盡責(zé)去做，可總鮮少主動去爭取，難得如今日這般，開口求長公主做些事情。

長公主側(cè)目笑了一聲：“你倒是心疼你九思兄弟，也不想想主持翻譯《大長傳》至今毫無進(jìn)展，倒也不怕你父親罰你？”

“還請殿下出手，再救九思一命。”

孟定坤抿著唇，垂眼拱手道，“方家父子具是小人，絕不會有君子行徑，九思此番回京必然兇多吉少，臣擔(dān)心以九思的閱歷，實在難以應(yīng)付。”

“御史臺問責(zé)，本宮插手是什么話？便是要插手，又要以什么借口前去？晏初又不是當(dāng)真與本宮什么不清不楚的聯(lián)系！”長公主忽而怒斥道，“孟定坤，你別以為仗著孟桓手裏的權(quán)利，就可以對本宮提這些無理的要求，莫說是御史臺，便是馮相那裏，本宮也絕不會插手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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