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隨想了想，還是囑托了幾句，“待他醒了，還送他回縣衙去?！?

“回縣衙去”幾個字，激的晏初一個機靈，他猛地坐起了身子，瞪著顧崇寧直看，醉意顯然未曾消解半分，“對對對，我要回縣衙去，許達還在縣衙裏等我呢?！?

晏隨眉頭微皺，回身看向顧崇寧，輕聲問道：“許達是誰？”

“是個老農?！鳖櫝鐚幦鐚嵉溃瓣檀笕讼蛩埥谭N地之事，今日已來過了?！?

他看了一眼重又栽倒在桌上的晏初，顧崇寧又道，“大約大人飲了酒，心裏又惦記著給縣裏換糧種的事，這便記混了?！?

晏隨長長“哦”一聲，這才帶著書影出了門。

太子的車架自是與尋常牛車不同的，便是輕裝來此，晏初也能聽得出其中的區別。直到馬蹄與車轱轆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了遠處，隨著郭敬給他灌了幾口醒酒湯，他的眼神方才順理成章的清明了一些。

只是說話還是不慎利索。

“許、許達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去抓顧崇寧，想要借著顧崇寧的力量站起來。只是站也站不穩，搖搖晃晃的，便依舊握著那酒壺，更似握著一支拐杖一般，竭力要保持自己的平衡。

“許達沒來?！鳖櫝鐚幏鲎￡坛酰托牡溃按笕瞬蝗缁厝ハ群煤眯俊?

“回縣衙?！标坛踝ブ櫝鐚帲咱勑兄?，“許達、許達來了。”

顧崇寧只好由著他，對郭敬笑了聲，“郭公子早些歇著吧，今日一鬧，倒是郭公子最受累，還要收拾這些杯盤碗碟?！?

桌上菜肴皆是上品，可惜卻一口未動。

郭敬看著滿桌佳肴，笑意卻不似作假，“受什么累呢，今夜殿下來此，便是我浮梁夢之大幸了，今日還要感謝顧大人才是。”

兩人又客氣了幾句，顧崇寧方才扶著晏初上了牛車，又順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走著。

月色清涼如水，晏初本就只有幾分醉意，喝了醒酒湯，又被冷風一吹，心下便愈發清明了。只是，他仍舊靠在引枕上，瞇著眼睛，不住嘟噥著“許達來了，許達來了”，仿佛還是一副醉態。

更深露重，夜闌星稀，待到牛車行至偏僻小路上時，顧崇寧忽然起身坐在了晏初的身邊。

晏初心下一緊，不由便將那酒壺握的更緊了一些。

顧崇寧低頭附在晏初耳邊，幾句輕言，卻如驚雷一般在晏初鬧鐘炸開，“大人，此處沒有旁人，太子殿下也確確實實已回了驛站，你實話告訴我，縣衙裏究竟有誰？竟值得大人如此裝瘋賣傻？”

見晏初不言語，他索性便將話說的更明了了一些。

“大人若是真醉，何必在剛剛便一把抓住了下官呢？下官雖無心仕途，可也并非一竅不通之輩……大人，太子殿下來此，且還帶著馮大人相贈的酒壺?！鳖櫝鐚幵囍鴮⒕茐貜年坛跏种谐槌鰜恚稍嚵藥状?，總是抽不動，便干脆笑道，“無論大人想做什么，想必馮大人，或是太子殿下，都已對大人起了疑心，倒不如說與下官，也算是有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