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路（三）
吳志一言, 眾人皆驚。
他本就是個小心翼翼謹慎慣了的人，但不料進了趟地牢，如今倒也生出了許多天不怕地不怕、直言進諫的勇氣。只是, 倘若這樣的勇氣用不對地方的話，是比小心翼翼夾起尾巴更要令人生厭的……
顯然，此刻皇帝就并不滿意吳志的說法。
眼見他怒氣又要起, 江茂山慌忙道：“不可, 留下察看一段時間再做定論吧。畢竟是被葉將軍從百越帶回來的，俘虜還是逃兵都由百越說了算，如今是心向百越還是心向大楚都尚未有定論, 貿然官覆原職, 恐怕不大妥當。”
他說著, 又看了一眼晏初，加了一句道，“何況錢大人官覆原職, 又將晏大人置于何地？”
“晏大人不日便要高升典客司, 自然不會相互影響。”
吳志直起腰來拱了拱手道, “而原縉縣此番災荒平定, 要緊的是派遣一位守成之人, 循著晏大人的舊例來。微臣以為, 錢大人遭此教訓，往后行事必不會太過于出格, 況他曾經便在原縉縣裏, 對原縉縣風土人情都更為了解, 一時上手交接, 豈不比另派人去更方便些？”
他有他的權衡與考量。
江茂山也有自己的顧慮。
殿中諸人唇槍舌戰，雖氣氛還算和諧, 但彼此駁來駁去，到底也沒個定論。
晏初知道，這樣不容放棄的好機會，皇帝一定還會詢問自己的意見的。但此刻，皇帝不開口，他便專心打量著陳閑、錢忠與□□三個人。
這三人神色各異，可姿態都是一致的，俱垂眸合腰，靜靜跪在一旁，仿佛沒有呼吸般的木訥，安靜的不似活物。
陳閑的額角有一大片疤，細看去仿佛淡了些，但到底沒了曾經名東京都的風華。
晏初在心中嘆了口氣，拉著山云附耳過來：“我能去那邊看看嗎？”
他指著陳閑那三人的方向。
山云聞言，抬眼看向崔度，見崔度微微點著頭，便彎下腰扶晏初起身。
晏初雖能行動，但此刻還需將大半重量都壓在山云身上，不過短短幾步，晏初便又走了一身汗出來。將晏初扶到近前，山云便就近搬了個矮凳過去，又扶著晏初坐下，這才敢放松下來，輕輕晃一晃自己也有些僵住了的肩膀。
“九思！”
待他坐下，陳閑低呼出聲，眸子裏閃出一點光芒來，“我沒有叛國，我們前幾天還在原縉縣裏見過，你該能為我證明才是！”
“那他們呢？”
晏初指了指錢忠和馬保 國。
錢忠尚未有什么動作，馬保 國卻冷哼了一聲道，“陳老說你年紀雖小，膽量卻大，不敢確定我等的身份，但就敢這么坐過來言談，果然有幾分膽量。”
眼見錢忠的頭又低了幾分，陳閑搖著頭道，“我不知道錢忠，以前也從未見過。跟著葉賊回京都，路上也不曾有半分交流。”
晏初仔細看著他。
從發髻到面龐，從身形到衣裳。
他與陳閑長相一般無二，甚至額角的疤也正是地方，可他的眼神、他的算計、他的功利心……都不是陳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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