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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1 / 3）

第 1 章

烏州緣水河畔，夕陽落下，金波流轉(zhuǎn)，勞作了一天的男人們經(jīng)過緣水吹起了口哨，河岸邊洗衣的娘子們有的嬌笑掩面，有些年紀(jì)大點(diǎn)的便拿起棒槌揮舞，那些男人討不到好便訕笑著離開。

徐大娘這才放下棒槌，甩起臂膀就開始揉搓起臟衣，眼一瞟胖手一頓，向身邊的同伴努努嘴：“這不是那景家三小姐嗎？”

同伴們循著徐大娘的目光看過去，緣水石橋下的臺階處坐著位身形單薄的姑娘，一動不動癡癡傻傻地盯著水面瞧。

“哪還是景三小姐？景家如今已經(jīng)落敗了。”說話的柳大娘搓著手裏的衣物，接上徐大娘的話頭，“再說都已經(jīng)是韋家人了，等那韋河成年，不就是要拜堂成親了？”

“也是可憐，又不是家裏揭不開鍋，就被賣給了韋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說到底啊，還是爹娘死得早。”

“韋家那獨(dú)子韋河，整個烏州誰不知道啊，癡傻小兒，身肥貌丑，那韋家就是知道自己兒子以后娶妻困難，才落井下石。”

“韋家是落井下石，但景家能同意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給你，那一堆白花花的銀子，你不心動？”

幾人說到這兒就笑開了聲，景家和韋家那點(diǎn)事已經(jīng)滿城皆知，原本兩家都是烏州有名的商戶人家，因著景家生意出了問題，急需銀錢，竟將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三小姐賣給韋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一時間成了烏州家家戶戶茶余飯后的談資。

幾人笑著笑著又突覺當(dāng)事人就離她們幾人不遠(yuǎn)，紛紛閉了嘴，過會兒又壓低了聲音談起其他的話題。

景喬薇直到天色完全暗沈下來，耳邊的嘈雜聲完全遠(yuǎn)離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在這裏呆坐了一天，終于從晨起的那場夢魘中回過神來。

她做了一場堪稱光怪陸離的夢，夢裏，她將她十六歲之前的人生又過了一遍，她爹娘自她出生時就已去世，被祖母養(yǎng)在身邊，跟著祖母學(xué)習(xí)經(jīng)商之道，那是她最無憂快樂的時光，可惜好景不長，祖母仙逝，她便失了庇佑。

她成了叔父眼中待價而沽的商品，十六歲這年被叔父賣給了韋家作為童養(yǎng)媳，她本想攢錢準(zhǔn)備跑路，誰知還沒來得及跑，韋家就被人滅了滿門。

而她也被一刀割喉，葬身韋家。

景喬薇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夢中那被割喉的痛感如今依然令人心悸，她坐在這想了整整一天，夢中前半截發(fā)生的一切都可與現(xiàn)實(shí)一一對應(yīng)，分毫不差，她如今確實(shí)是在偷偷攢錢，為逃跑做準(zhǔn)備，如果真按夢中那樣，那她將于三個月之后死于非命。

景喬薇丟了一顆石子落入緣水，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濺起水花，泛起千層漣漪。

“祖母，定是你在保佑我。”景喬薇拂去衣袂裙角的灰塵緩緩站起，一雙明亮的眼睛看向夜空群星，眸中綻放絢麗的光彩，“祖母，你放心，喬薇答應(yīng)過你的，一定會好好活著。”

天機(jī)可窺不可輕洩，天命難改也不是不可改，就當(dāng)是祖母托夢，她必須提前做好打算，可不能真如夢中一般死不瞑目。

看了眼天色，景喬薇知道是時候回去了，要不然韋家人便該著急了，但還未走到平時慣常會走的小巷道，便看見前方黑影重重，間或傳來幾聲頓擊聲。

景喬薇停下腳步隱匿在轉(zhuǎn)角處，因?yàn)橐鼓唤蹬R，一層黑色籠罩下來，離得遠(yuǎn)了便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但從叫罵的臟話中能辨認(rèn)出是經(jīng)常在附近乞討的一群乞丐。

幾人圍著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年毆打，搶走少年一天的乞討錢，嘻嘻哈哈叫罵著。

“從本大爺?shù)难澫裸@過去，再叫兩聲，本大爺就給你一個銅板！”

大伙哄笑起來，那身形瘦弱的少年一聲不吭，聞言也只是抱著頭蜷著身子動都不動，圍著的幾人等了片刻沒動靜又開始拳打腳踢招呼上去。

“關(guān)狗，敬酒不吃吃罰酒，找打，爺就告訴你，這一片都是爺?shù)奶煜拢院笙朐谶@討錢，定期上奉知道不？”

景喬薇聽到這斂下眼眸，轉(zhuǎn)身離開。

等那伙人拿走一天乞討來的三文錢，關(guān)耿才坐直，撐著自己身體移向墻角，喘著氣靠在墻邊按壓傷處，另一只手捂著嘴不停咳嗽，垂著的一雙眼驀地看到一雙白色緞錦布鞋，他瞬間警惕地抬頭。

景喬薇借著月色，從上到下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衣衫破爛，面色蠟黃的少年，看到少年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面龐，唇角微微一勾沒有按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