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梳妝之后, 盛姝跟隨晏之緒出門。
看到府門前等候的兩個轎子，不由問道：“不坐馬車？”
“今日要去的地方道路狹窄崎嶇，馬車過不去。”晏之緒解釋著, 抬手為盛姝掀開了轎簾。
行路到后半程, 原本極為穩當的轎子開始顛簸起來。
盛姝掀開簾子朝外看, 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象好像有些熟悉。
直到面前出現了一片稀疏竹林, 盛姝這才若有所覺。下了轎子，環顧一眼四周，盛姝明白了這是哪裏。
晏之緒已經走了過來，拉著盛姝朝竹林內走去。
下人都留在了后面沒有跟隨上來，只有一個畢驍不近不遠地綴在身后, 盛姝這才問道：“這裏是……你故人的？”
“嗯，是少年時期我乳母的墳墓。但實際上她被晏府驅逐, 最后……”晏之緒頓了一下，語氣平靜，“被野狗分尸，只余衣服碎片。”
晏之緒身為嫡公子, 幼年時期卻受盡磋磨, 這樣簡單的解釋對于盛姝而言就夠了, 她也不再深究。
不過這也是解了惑，昔日曾經有人踐踏過這處安息之地，說這裏是晏之緒母親的墳墓, 盛姝還困惑不已, 畢竟沒有聽說過晏府主母去世……
原來是乳母，那難怪了。
倒是晏之緒又淡淡地開口了：“其實我已經不記得她的模樣, 甚至她待我算不上好，只是不會像下人那般肆意欺辱我罷了。”
這倒是引起了盛姝的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斟酌了一下還是問道：“那你為什么……”
“為什么如此鄭重的前來祭拜她是嗎？”晏之緒了然地點出盛姝所想。
盛姝的心思在晏之緒面前甚是好猜，而且她極為信任晏之緒，通常是懶得在晏之緒面前掩飾情緒的。
見盛姝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晏之緒抬手撫了撫她的額頭，沈聲道：“稍后告知于你。”
說罷，他加快了步伐，行至那座墳前，從畢驍手中接過燃香，插了上去，而后又倒了一盅清酒。
盛姝跟隨著晏之緒的模樣祭拜了一下，晏之緒沒有阻攔，只靜靜地看著。
結束之后，晏之緒牽著盛姝朝外走，淡淡地說道：“此處，我今后不會再來。”
盛姝楞了一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晏之緒并沒有朝外走，而是領著她，在竹林外圍散漫地走著。
這裏罕有人煙，但是又有首輔府的人定期打理，景致倒是相當不錯。
“祭拜乳母，其實另有目的。”
不知走了多久，晏之緒終于開口。
盛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晏之緒后面的話。
“世人說我無情滅欲，其實倒也不假，至少我天生難以體味七情，甚至難以明了廉恥究竟是何物。”
“幼年便是如此，乳母與我并不親厚，我也無多傷心。在這裏立衣冠冢，祭拜她只是其一，更多的是為一件舊事。”
說完這些話，晏之緒忽而垂眸看了盛姝一眼，這一眼如春水照暖，叫盛姝怔住了。
她心頭產生一種預感，晏之緒所言的這件舊事，大約同自己有關。
“我乳母橫死在外，我得知消息前去收尸，卻只剩下幾片碎布。我本無甚感受，但是在回府的路上，卻遇到一個小姑娘。”
那年盛府的妾室柳夫人被扶正，而盛姝的母親，曾經風光嫁入盛府的嫡夫人尸骨未寒。
因為柳夫人被扶正，柳夫人的女兒盛晴一步登天，行事越發肆無忌憚。
而盛姝的母族遠在博陵，母親去世之后，只剩下一個扶正了妾室的爹，下人們向來是最會看臉色的，盛姝的日子便一日日地難過了下去。
偏生她那時候年歲尚小，不太懂這些人心的彎彎繞繞，只知道開始有人欺負自己了。因此當盛晴說要帶盛姝去郊外的時候，盛姝開心地答應了。
但是盛晴命下人帶盛姝去了郊外亂葬崗附近，并且將盛姝丟下，獨立乘坐馬車離開了。
“姐姐，你忘記帶上我了！”見馬車離開，盛姝連忙追趕。
盛晴從馬車內探出頭來，趾高氣揚地甩下一句話：“這是我的馬車！有本事，你就自己回府吧！”
盛姝年幼，自然跑不過馬車，只能眼睜睜看著馬車消失在視線裏。
她怔怔地看著周圍，荒郊野嶺的，不遠處就是亂葬崗，陰森森地叫人害怕。
杏眸已經盈了淚水，但盛姝使勁眨了眨眼，將淚水憋了回去。她雖然不懂，卻也知道，此時哭沒有任何作用。
跟隨著盛晴馬車離開的方向，盛姝邁步向前走。她方向感不太好，只能盡量找有人的地方，然后求助于別人。
這地方又荒又偏，除了丟尸的，只偶爾會有乞丐來這邊，去死人堆裏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拿些銀錢。
不知道走了多久，盛姝終于遇到了一個人。準確來說，是一個少年。
那少年生得極好，但神情很淡，長睫微垂，一雙眸如漆如墨。
他好像生的比自己還好，一看就不會拐賣小孩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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