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一骨碌爬起來，低喝道：“混帳東西！我沒穿外袍，先讓到廳裏去……”
目光掃見門扇緊閉，方知上當，狠狠瞪了小算一眼，也只好順勢起身下床。
洪小算說：“爺是在這裏梳洗呢，還是回正屋凈室去洗？一會兒爺吃完飯還要去司衙，今日那圖的粗樣繪制好，爺說過皇上要看看！”
許靖嗯了一聲，從竹榻裏側拿起一把寶劍入鞘，歸置回架上，昨晚擦到一半覺得眼困，順手放在榻裏邊，就睡了。
“去準備早飯吧，我這就回正屋梳洗，很快就好，霍改他們來了嗎？”
“來了，在前院！”
洪小算說著話轉身往外走，嘴裏一迭連聲喊：“春紅，夏綠，服侍爺洗漱梳頭，備好外出的衣裳！”
許靖看著他精瘦的身影跨過門檻，叫住他問：“你昨夜回去，家裏怎樣了？霍改不是給了你一些藥丸子？怎的還有人生病？”
洪小算皺了臉：“我家裏沒人生病，是我二嫂娘家親戚，侄子們的大舅母，昨天才從貫州來的，就病倒了，娘叫我回去是想問還有沒有藥，霍改交給我的藥丸子我分配得差不多了，府裏這幾日還要用，沒敢給家裏，剛才問過霍改能不能多弄些來，他說沒到領取下一批藥丸子的日子……”
洪小算原是許家家生奴仆，他爹從小跟著清平侯許忠，不幸死在邊關，許忠拿出些房產地產，讓他們一家子脫了奴籍，洪小算兄弟三個，還有兩個妹妹，仍然在侯府當差。
許靖有些摸不著頭腦：“什么時候輪到霍改管這些事務了？不一直都是你么？我還以為這些防治時疫的藥丸是你從府裏領得來，合著不是府裏發的，反而是你們給府裏？霍改又從哪裏領藥？還一批一批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傳霍改立刻進來回話！”
延恩院臨近外院，二門進來往左走一小段路就到，許靖從母親大洪氏生前住的正院搬來此處，是圖個方便，需要手下的人進來時，稍微留意些就不會撞見內院女眷。
本可以吃完早飯到外院堂上或書房去找霍改問話，但許靖就這脾氣，急著了解什么事，立馬就要知道。
許靖穿戴整齊坐在廳裏用早飯，霍改站在距離飯桌五步遠處回話，一五一拾將藥丸的來源告訴許靖。
“尋找到賈家下落后，我另外讓四名身手算不錯的，兩人一組輪流值守，賈家卻在順義巷住著不動了，那宅子想來是他們買下來的，我有時得閑夜裏也去察看一下，發現賈家住的宅院跟前頭飯館百香樓是連在一起的……”
許靖打斷他：“這個你說過了，百香樓與賈家有關系，你的人還得順帶關顧百香樓——這藥丸子又和賈家有何關聯？”
“將軍，你且聽我說仔細！”
“羅嗦！撿重要的講！”
“是！百香樓果然是賈家開的，但明裏的掌柜是孫老大夫婦，他們有個挺不錯的閨女，叫紅線，做的點心好吃得很！”
許靖瞪了霍改一眼，霍改垂眸，繼續說下去：“將軍你不知道，賈家九姑娘原來是個有真本事的！百香樓忙得不可開交時，我親眼看見老板娘跑進內院搬救兵，出來的正是九姑娘！她親自下廚，那一道道菜肴……不知要怎么說，光看著口水都要滴落下來！不著急上火的時候，九姑娘輕易不進前院的，她另有事做——蒸制藥丸子、藥汁、藥膏，時疫發自西城，但西城沒有死人，且順義巷附近縱橫幾條巷子，都沒有染病的人，那是因為有九姑娘，九姑娘告訴眾人如何預防時疫，還制有藥丸子免費發放，也只能是預防，但若是染了病來求藥，那就要用銀子買！九姑娘需要大量藥材，她自己出城去采，城郊西山山腳下有個村莊，裏邊十有八九的村民居然和九姑娘相熟，他們采了新鮮藥草曬制好，等待九姑娘去取拿……百香樓新開張不久有小痞子鬧事，也有惡霸太歲尋釁砸場子，我們都處置好了，無人再敢來惹事，九姑娘出城路上也遭遇過三兩次險情，我們的人都及時救助，九姑娘聰慧明達，找我問過話，知道是將軍派人護衛，也不多言語，只說謝過將軍。后來便將藥丸子給我了，給了很多，并說此藥有時郊，需要一批一批來領取，直到時疫過去。九姑娘不獨給我們藥，安平侯府的沈六公子、大理寺卿萬家，還有其他家，都有！沈府有人染病，九姑娘給藥治好了！”
許靖如聽人說書，賈素素輕浮自傲，只會吃喝玩樂，她會看病治人，還會采藥制藥？這個他還真不敢相信！
“你有沒有弄錯？不是九姑娘吧？是賈府另有人會制藥？”
霍改堅定地搖頭，又點頭：“是九姑娘！賈家無人出面，所有事情全是九姑娘一個人擔當，我每次去查他們的崗都看得清楚，跟隨九姑娘出門的從來只有她家小七弟，賈家幾位老少爺傷愈后只在房裏或院子裏將養、練練筋骨。九姑娘讓幾名護衛不必隱身了，有時還主動請他們幫些忙，她要給報酬，我自然不準接受，有時看著百香樓出新菜品，實在忍不住那個鮮香味，在百香樓吃一兩餐倒是真的。”
……
吃飯速度向來不慢的許靖足足用了大半個時辰才吃飽，放下碗即領著霍改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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