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怨氣

素素迎著萬芳的目光，笑著說：“看你神情輕松自在，想是家裏都好吧？”

萬芳知她問的意思，回頭看了看，跟隨的幾個仆婦丫頭站在五六步遠的地方，自顧打量著邊上來來往往走過的賓客。

萬芳輕聲答道：“這幾日說是不很痛了，如今完全聽信凡御醫的話，把湯藥喝得一滴不剩，今早讓扶著下地走了一圈，神色看著松活不少……最輕松的不是我，是常德郡公！”

素素點頭：“那就好！一切只聽凡御醫的，凡御醫醫術高，雖瑣碎多話，那是他要求嚴謹，凡事過問細致明白，方能更好了解病勢，這是習慣，也是他的特點長處！”

萬芳捂著嘴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凡御醫他連每日下的穢物都要看一看！”

素素無語，也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她不至于做到這一步，事實上她很怕見臟物，盡量避免，防治瘟疫中她有時也被熏得禁受不住，跑開去吐得一蹋糊涂，但她咬牙堅持下來，每天一回到家就煮香藥湯泡澡，瘟疫過去，她落下一個后遺癥便是依賴上藥澡，洗澡要洗兩遍，先把自己泡過藥湯再以清水沖洗，引得白氏笑個不停，主動要服侍她洗頭洗澡的紅線卻累得夠嗆，洗個澡要花好長時光。

凡御醫能夠堅持到這地步，自有他的用意打算，素素并無隱瞞，將方子都交給他了，裏邊配伍的藥材，精細到微末都寫得一清二楚，凡御醫經過這次，以后若再遇到此種病例，便能自己醫治。

乳巖是中年婦人?；嫉募膊?，祖母有記載，并親自醫治過幾例，素素記得這則，從凡御醫為福寧公主探診的脈案來看，福寧公主患的還只是輕度乳巖，藥用得當，保持心情愉快松緩，自會治愈。

避免與常德郡公見面，又要為福寧公主治好病，代價是祖傳秘方流入他人之手，素素不后悔，誠心換誠意，林寶慶值得她這么做。

而凡御醫也是醫道中人，遇到需要救治的人，他自不會袖手旁觀，唯愿他能用這方子醫治到更多人，解除他人痛苦，如此也就遂了祖母的心意。

萬芳朝不遠處的亭臺看了看，問素素：

“你與誰來？怎的身邊沒個丫頭跟著？”

素素說：“與我六嫂嫂做伴，有兩人跟了來，主人家安排在前頭與各家丫頭仆婦做一處吃茶歇息?！?

閆氏笑道：“常德郡公夫人是忘了，我與母親也只帶得一人進來呢，讓她跟在母親身邊服侍著，我左右沒事。今日客人本就多，再陪著進來許多婢仆，更亂了！卻不能似你們這些貴戚，可以隨意！”

萬芳聽她這么說，微紅了臉，和素素又就福寧公主的膳食論說幾句，閆氏指著池子對面說：

“這池子不大，咱們繞往那邊走走如何？邊走邊說，我瞧著那裏邊好像騰起一團團綠云，有綠色的菊花么？也不知是什么品種！”

素素不想去：“嫂嫂尋不著我會著急，我們說好只坐一會就回家了！”

萬芳拉住她：“不忙！這才什么時辰?。课鐣r剛過，歇一會還要喝一回酒，咱們不喝酒，就把他家這園子的花看一遍，魏府菊園，聽說伺弄了三代，天下所有菊花品種都收集齊全，別說是綠菊花，便是黑菊花也有，京中出了名的，別白來一趟！你嫂嫂談興正濃吧？由著她多坐會，一會再送你回來與她會合。久不相見，我還有話要與你說……我嫂嫂，多與她相處，你便知她是個好人！”

閆氏嗔怪道：“合著我看起來像個壞人？”

三人說說笑笑，由閆氏帶路，往那條路上走去。

閆氏看中的一處景致叫異景軒，茂密的林木和藤蘿自然生成層層屏障，假山亭臺錯落其間，明明是一整片小院，卻又被隔分為好幾個大小不一的空間，格局精巧，渾然天成，景致奇妙自不去說，這裏邊栽種的確實有許多樣難得見到的珍貴菊花，閆氏說的一團團綠云，還真就是綠色的菊花，牡丹有雙喬，菊花便有鴛鴦，紅黃二色平分秋色，有層層迭迭的金繡球，花瓣修長怒放燦爛如金子般的蟹爪菊，還有墨玉般潤澤詭異的墨菊……

這些菊花，素素都是見過的，百草山莊裏菊花不少，多為藥用，而名貴的菊花御藥園應有盡有，昭華宮裏，她更是種養有很多。

萬芳姑嫂卻是被吸引住了，交頭接耳細細品賞，素素只是微笑著跟在后頭慢慢看，偶爾蹲下來，撿根樹枝翻弄花根底部的泥土，萬芳姑嫂不知她在干什么，她只是蹲一蹲很快又起來，跟得近的仆婦們卻驚詫地看到她做了什么。

路過一個藤蘿茂密的入口處，瞄見裏邊花朵兒更加鮮艷多姿，隱約看到有魁梧的男子身影守在藤架后頭，顯然此地已被人占著，三人忙緊走幾步閃過，另往一條通道走下去。

卻不知道，還是走進了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