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張

老張開了一輩子的小賣部，由于長期操勞，憂心過度，脖頸酸和腰痛都是老毛病了。他還有糖尿病，張挽挽總是叫他忌口，他卻樂呵呵的，忙著做自己的事情，假裝聽不見。張凌媽媽的工作也一直不太穩(wěn)定，今天還在抱怨這家空殼公司，明天又物色著去哪裏找工作，為此，老張還經(jīng)常打趣她，錢掙得不多，卻是家裏最忙的。

聽說兒子張凌要帶朋友們回家，這是他難得說要和朋友一起回來吃飯，老張早早起來做準備，包了一大鍋白菜豬肉餃子。張挽挽幫父親和面，老張讓她去休息，自己把面端上桌子，準備包完再端下去，這樣節(jié)省時間，張挽挽想著父親的身體，也不忍心叫他再折騰，便順從他意。等到一切就緒，就等著孩子們回家，老張在期待的心情中想象著張凌回家，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老張知道，是張凌回來了。

“爸，媽，我回來了。這是我的朋友。”張凌拖著行李走到父母面前，身邊站著秦向晚三人，母親滿臉堆笑地應著，連忙去拿水泡茶。

學校有個實踐作業(yè)要交，張凌家就在隔壁市，張凌邀請他們來家裏做客，所以他們這次也算是順路來游玩了。

老張瘦了很多，以往他的個頭都是與他齊平的，但現(xiàn)在卻比他矮了幾公分，也不知是他長高了還是老張變矮了。媽媽今天還特地化了妝，可即便這樣，還是沒能掩蓋住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皺紋。

“好好。來了都好，來了都好。”老張有些激動地說不出話，

秦向晚看到在廚房忙活著的老張，主動要求幫忙，卻被老張拒絕，他們也不勉強，開始圍著屋子參觀。

張凌帶朋友參觀自己的房間，秦向晚站在客廳裏看著墻上掛著的結婚照，結婚照上的人便是張凌的父母，她伸手撫摸著照片裏牽著手的夫妻，想象著他們年輕時的模樣，大概也是極恩愛的。

很快就到了吃飯的時間。

“快來嘗嘗我爸包的餃子。”張凌招呼著三人來吃飯，童曉思看著一盤盤的餃子，又看著老張佝僂著背在廚房忙活著，她忽然想起陳叔叔，也是像這樣和藹，愛給自己包餃子。

“謝謝叔叔。”三人也不拘謹，圍著桌子坐下了。

老張還倒上了酒:“你媽知道你們要回來，一早就去跑了附近幾個菜市場，專門挑的最好的豬肉，一定要多吃點。”

“小凌啊，之前挽挽的事情，其實爸媽一早就知道了。人這一輩子會有太多做不成的事情，沒辦法，生活就是這樣的，我們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但幸好你現(xiàn)在有這么好的朋友，我和你爸也算是放心點了。”

“你們都是好孩子，謝謝你們照顧小凌。”張凌的母親舉起杯子，滿臉高興。

隨后一邊說著，一邊給他們夾菜，直到碗裏被堆得滿滿當當?shù)摹?

昏黃的燈光下，小鎮(zhèn)的夜晚很安靜，不管多晚，只有爸爸的小賣部還亮著燈，來來往往的人不多，偶爾有幾個路過都是低著頭，大步向前。

“喲!老張，還不收攤呢，這么晚了。”下晚班的叔叔和爸爸打聲招呼。

“沒事，還早呢，再開一會兒，這不是兩個娃子都要上學了嗎，也順便多掙會錢。”

老張從來都是這樣，好像他永遠都不需要休息，路燈熄了一盞又一盞。兒女不在的時候，他就拿幾包泡面回家，簡單的應付饑餓的肚子。

那段時間，老張家過得艱難，家裏為了孩子的上學費還是賣掉了城裏的房子回到鎮(zhèn)上，住進便宜的公租房裏。妻子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于是做起了生意，只是并不那么光鮮亮麗，而是在菜市場裏面租了攤位賣起了水產(chǎn)，每次和孩子打電話，總會在電話裏嘮叨，今天又進了些什么貨，那些大媽又有多會砍價。

她已經(jīng)不那么忙了，每天不是在陽臺接打電話就是盯著手機屏幕裏的那些催收信息發(fā)呆。

姐姐也很奇怪，這么晚了也沒睡覺。她看著爸爸大口大口的吃著兩塊五的泡面，輕輕推開門，悄悄走到他背后。

“爸爸，我想了很久，我不去讀高中了，只要弟弟去就好了。我讀不讀都沒關系的。”

爸爸生氣的拍拍桌子，“不行!你不去讀書還能去干嘛！”

姐姐輕輕跪下，眼裏含著熱淚：“家裏面現(xiàn)在的情況我是知道的，你要照顧弟弟還要供我讀書，我想出去找工作，幫家裏減輕一點負擔。我已經(jīng)長大了，你能做的我也能做。”

“爸爸，沒關系的，攢點錢吧，弟弟還要念大學，以后還要成家，哪不得花錢呀。”

她怔怔的看著他，而后又把頭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