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句,她就忍不住想,那麼,君玫–那位”內定”的眼科醫(yī)生–會不會煮這些呢?還是說,你爸媽就近很方便教她煮?順便也要人家動雷s手術的手學捏一下小水母餛飩

想到這里,她輕輕抿住唇,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只默默瞅著他,一對眼珠烏亮慧黠;在他們在一起的這兩年里,究竟他提到過多少次父母和前妻甚至小孩?加起來恐怕不到一只手.這樣隨x講到的生活小事,忽然讓她對這家人的生活感覺很有畫面

但是,很顯然地,不論她在心里想些什麼,黎對於講到”家事”并不感覺自在,說完海參蓮子,他不自覺的垂下了首,光線就在他眼下形成兩抹淡淡的暈影.她本來差點接口說”可伊根本從來沒見過這些東西”,但她心里明白的住了口,沒有讓這句可有可無的話沖出口去

兩三秒鐘後,他抬起了頭,微笑回到唇邊,眼神清煦,說:“給你看我還買了些什麼.”然後他回身拉開冰箱門

她對吃向來不挑剔,但是,這可能算是主婦的習x吧,見到他冰箱里很漂亮的小h瓜,茄子,紅椒,蘋果,藍莓….等等,就忍不住ai到極點,好像稱贊人家當選模范生的小孩一樣,馬上開心誠心的大大贊美了一場.然後他指了一個上面有標簽的紙包,說:"明天吃.”

她看一眼標簽,發(fā)現那是seabass,就是臺灣的鱸魚;她有點意外他會買鱸魚,因為印象中臺灣的人會煮鱸魚給手術病人吃,認為那對傷口復原有幫助.正當她想"我還沒手術就先吃鱸魚嗎?”黎就說:“你知道我如果記得的話,一星期會吃一到兩次魚,對嗎?”

她微抿著唇點頭,心里感到慚愧,也知道自己的神se泄露出很多赧然的心虛;她知道黎有吃魚的習慣,因為他們在外面吃飯時他會點魚,但她完全不曾連想到冰箱里出現生的魚的景況;不是這有什麼不好,而是因為根本不會料理魚類,所以她也從來不買,御天這個吃魚長大的日本兼臺灣人,說了很多年"吃魚很好"之類的話,只差沒有對她吼”你這個不才的主婦快去學學怎麼煮魚!”但她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魚類白目

於是,她看著那包魚,微微輕動了唇,“嗯”地應了一聲,然後怯怯的小聲說:“我知道,其實,我應該也要吃魚才對…”

黎抿著嘴,眉眼彎彎;她想其實他心里有數;他們在一起吃飯時,她幾時點過魚?但是他自然不過的抬眉一笑,說:"那你就嚐嚐我煮的,看你覺得如何.”

然後他順手關了冰箱,靠在門上,說:"我沒有買多少東西,因為也不知道明天以後我們….”

她心里馬上明白他在說甚麼;這"不知道"三個字,表示他還沒有收到任何關於她手術安排的肯定回覆

見到她眸se突轉幽深,黎心下一片了然,於是伸手牽了她的手,柔柔穩(wěn)穩(wěn)的緊握了一下,但是,一聲淺淺的嘆息仍然滑了出來

她知道他也許不愿主動去提這些,但是她仍然忍不住小心的開口問:“所以,沒有手術可以挪走嗎?”

他望著她,眉頭輕蹙,有些困難的說:"其實,不是挪走的問題,是挪到哪里去的問題.”

見她仍然怔望著自己,他又嘆了一聲,說:“的確有手術是可以挪走的,但現在的問題,是沒有人有空和有能力接手,要不就是找不到時間去把手術再排進去.”

聽他這樣說,她頓時就明白了,就好像辭職很簡單,但辭了之後要怎麼安排生活,那是另一回事;如果不知道要怎麼安排下一步,那其實是表示這一步也不用踏出去了

“而且,”黎望著她,提醒的說:“最近他們正在手術大搬風,海林決臨時不在,要把他原本的手術分攤掉已經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默默地點頭,吶吶的說:"所以,沒有任何手術可以延後是嗎?”

他的手環(huán)上x前,一只食指扶著眼鏡的鼻心,努力地思索了一下,說:“就算延,也不可能延到太晚,有些手術,挪到幾天後也許不會有甚麼影響,但如果要延到幾個星期後,那恐怕就不行了.”

她點點頭,低聲說:"除非是像我當年那樣,你認為我不適合馬上動手術,而要等我的胃潰瘍好了之後.”

他的食指仍然扶在鼻橋上,閉了一次眼又睜開,嘆出一聲,說:"這種情況真的不常見.”

然後他放下手,對她冷靜且安慰的一笑,說:"我們還有時間,我還在努力中,這事情會解決的,相信我.”

她望著他,很想跟他說,她相信他,但是很難說她有多相信命運.但是她有克制住自己,沒有說出這種話來憑添他的焦慮

晚上,她吃了由他主導主廚,她只打下手的晚餐.在感覺幸福的同時,更有一種難以言喻,奇異而稀有的感覺;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如果不是因為她病他無業(yè),怎麼可能有時間有機會這樣一起站在廚房里切茄子試j湯?靜靜地午后里,忽然她覺得,就算只是低低的開罐聲,和淡而隱約的紅椒氣味,都會是生命的路途上一些珍貴的,難以多得的溫馨回憶

在準備食材的時候,她打了電話給可伊,請她幫忙把她需要的東西整理好裝進行李箱,黎過了尖峰時段再去幫她拿過來.原本她不需要也去,但是想到一旦手術,就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可伊,而且反正她也沒有事,與其放黎一個人開車,不如跟他去走一趟,也可以順便去看可伊

於是,晚上黎就把她載回家去了.一進門,一卡登機箱好好的立在門口,她稍微檢視一下,發(fā)現東西收得整整齊齊穩(wěn)穩(wěn)當當,不光是分門別類,而且小型的物件用旅行小包裝得好好的,整個箱子顯示出可伊的成熟,,和對被給予的任務的尊重

於是她簡訊了可伊,跟她說她已經看到行李,非常謝謝她幫忙,也贊美她收得這麼”專業(yè)”.可伊說了"不客氣",然後隨即發(fā)出"咻"的一聲,好像揮汗一般,表示收得非常辛苦,也開心她的努力受到肯定

然後可伊試探x的問:"你和黎要馬上奔回去嗎?”

聽到這一句,她在心里悄悄地笑了;她有打算去看可伊,好好的給她一個擁抱,但還沒有跟她說

然後可伊就接下去說:“我想來把你抱抱,你還有幾分鐘嗎?我可以騎腳踏車過來.”

她在心里嘉許的微笑了;這個懂事的小孩,不是說"你坐車所以你過來看我",而會說她自己騎車來.於是她和煦地說:"其實我打算過來,這樣我也當面跟卡洛琳說謝謝.”

聽她這樣麼說,可伊就非常開心,馬上興奮的說:"好好好我等你!我也跟卡洛琳說一聲你會過來!”

於是她們兩人說一會兒見.她在整個屋子里走一遍,檢視一些細部,把幾樣電器的cha頭拔掉,啟動幾盞燈上的計時器…所有的動作,都像是要出遠門那樣;她心想,如果沒有過份不順利,而能夠照原計畫從黎那里回醫(yī)院去手術,那麼下次踏進這個房子的人,就是從中國回來的御天了;這個專會出張嘴批評這個那個的舍監(jiān),可不要留下甚麼沒有安排好的事情被他碎念三千句

然後她把冰箱清理一下,處理掉一些東西,巧合的是明天有垃圾車.她拿了個保冷箱出來,一些完整的,未開封的,就準備帶去給卡洛琳請她幫忙

黎在旁看她快手的把整包整盒的東西往箱里放,十數秒後,終於決定開口,徐緩而沉靜的說:“你估計御天什麼時候會回到家呢?你要留些東西給他,讓他回家後的頭兩天b較方便嗎?”

她停了手,x1一口氣,又吐出來;黎說的確是該有的考慮,如果問她自己,從前腳離開上個住處的門,費了三十幾個小時終於走進這個門,她恐怕不會想看到一個空空如也的冰箱–如果用御天的角度去想,最好里面有一鍋j湯一鍋牛r0u湯也許再加上一鍋紅燒r0u和一排高昇排骨–就是說,即使沒有八鍋,四鍋也勉強可以接受了

此時,她不禁在心里忖度,冰箱里這些生的菜生的蛋生的水果….,對於這個小林御天桑,會不會反而是一種礙眼的提醒,惱怒她連個四鍋兩鍋都沒有準備給他,竟然就自己躺去醫(yī)院吃現成的

尤其,到時候走進這個家門的,究竟是御天一個人,還是外加他媽媽

黎見她停下了手,怔望著已經在保冷箱里的東西,於是蹲下身,很快把箱子里的東西小分成兩堆,指了其中一堆,說:“這些東西應該可以再保存一星期沒有問題,看你要不要留給他?”

看著黎分東西,她心下頗有感觸;這果真是有頭腦會過單身日子的人,他分出來蛋,加熱就可以吃的j腿,整粒的柳橙,蘋果,還有蘆筍,青花椰菜…光這樣,也夠御天一個人在家過個兩天,而不需要用到冰箱上的外賣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