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為什么不回答我？”

李江燃的聲音幾乎貼著他耳郭響起，齊昀舒下意識低頭去看，下巴差一點碰上他額頭。他無奈的伸手往上推了推靠在自己身上的腦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的問題。

的確在哄他，但這要他怎么敢光明正大的承認？

“......是在照顧你。”

“但劉明煊就不會這么照顧我?！崩罱紕恿藙幽X袋，抬眼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的眼睫和翹起的鼻尖：“他最多只會給我靠個肩膀，還會幸災樂禍笑我?！?

“.......既然都有力氣說話了，那我可就走了?！?

李江燃閉嘴了，但不是因為怕他真的就這樣走掉。他知道齊昀舒不會，但他懂得見好就收，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他乖乖的靠在他懷裏，從衣領裏飄散出的，帶著他體香的溫熱縈繞著他全部神思，李江燃甚至覺得靠在他懷裏比吃藥打針都有用，這會兒連疼痛也隨之一起消減些許。

他就著這個姿勢被齊昀舒半拖半拽領了報告，又回了急診室。醫生看過幾項指標，又開了兩項檢查，一通做下來終于拍板定論——急性腸胃炎。

李江燃在半夜三點光榮領到自己的床位，齊昀舒跟在護士推著的藥車后頭走進來，扯下他的鞋子把他整個人埋進厚厚的被子裏，從旁邊拉了張凳子來在床邊落座。

“有事就摁這個鈴，有什么不適反應也要及時說。”

整間病房裏只有他們兩個，李江燃躺在床上，看著頭頂那盞明晃晃的燈，坐在自己身側的人一動不動，只是看著橫在他們之間的輸液管，時不時抬頭看看上頭的掛著的藥瓶。

這個意外來得實在太突然，接風洗塵洗進醫院，李江燃終于覺察出些丟臉，他想讓齊昀舒回去休息，但又舍不得他離開，幾經糾結后，他放下嘴裏叼著的紙杯，伸手夠上他搭在床邊的手，拽了兩下他的衣袖。

“這么晚了，你回去睡覺吧，我掛完點滴自己回家就行。”

“這么晚了，來回一趟，我回去能睡幾個小時？”

齊昀舒將他另外那只手毫不留情的塞進被子裏，他站起身來，將方才坐著的椅子摁住旁邊的開關放平，他擠在過道裏頭，比李江燃的床矮了一點，剛剛好能看見他搭在邊緣上扎著針的手。

“你會在這裏陪我多久？”

“你什么時候走，我什么時候走。”

齊昀舒抬起手來，擋住眼前的光，即使困也睡不安慰，他總是想著頭頂那瓶看起來就不太多的液體什么時候該換，又怕李江燃睡著以后針管回血。他定了個鬧鐘，將音量開到最小放到耳邊。滿滿一籮筐藥全都見底，李江燃終于不再喊疼，但因為藥性渾身泛冷起來，他縮在被子裏頭，半夢半醒之間感覺有人往他手裏塞了個什么熱乎乎的東西，眼前的燈光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溫暖的毛巾繞著臉頰擦拭過一圈，李江燃下意識握住那只蹭過自己皮膚的手，帶著那份他送來的溫度一起入睡。

齊昀舒被鬧鐘震醒的時候，外頭的天色剛剛大亮。他一手摁掉震動的手機，酸脹的眼睛提醒他嚴重睡眠不足的事實。他抽離被李江燃輕輕握住的手，跑去外頭的公用廁所裏洗過一把臉。護士來換最后一瓶藥時帶來一大堆醫生開的口服藥，跟他囑咐再三，一定要飯后食用，如果還有不適反應就得再去找醫生。

醫院周圍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小餐館。時間差不多，他將睡著的人被子拉緊些許，向著外頭走去。仲秋清晨的薄霧已經帶著些涼，齊昀舒攏緊身上的外套，在走出大門的瞬間被混著露氣的風吹得渾身一顫，他索性摸出兜裏的煙，向著門口旁邊的抽煙區走過去。

這個季節再抽薄荷味的煙草已經有些不太適合，齊昀舒精神不太好，迫不得已選了這個方式醒神。吸煙處正對著醫院大門，來來往往的人幾乎一眼就能看清。太陽已經出來，如此明媚的秋日陽光卻半分也不肯灑落在這些行走于其中的人身上，醫院總歸不是什么好地方，在這兒呆久了，消毒水的味道跟著酒精一起融入呼吸，不帶溫度的白熾燈光照得人心都涼，人人都是愁容滿面，連笑容都帶著勉強。

他熄滅了煙，緩緩吐出最后一口煙霧。齊昀舒一向不喜歡這種地方，即使自己生病，不到迫不得已也不愿意往醫院跑，仔細想來這一年兩回進出醫院都是為著同一個人。他將煙頭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轉身向著馬路對面的早餐店走去。

“老板，兩碗蔬菜粥，一籠玉米蒸餃，都打包?！?

“好嘞帥哥！您這邊稍等！要咸菜的話裏面自取哈！”

早餐店正是忙碌的時候，齊昀舒揣著兜，繞開店裏用餐的人徑直往放著泡菜的桌臺邊走去。他挑了兩個看起來清淡許多的放進打包盒子裏，店裏暖和，他干脆就站在桌邊，等著竈臺蒸屜裏忙碌的老板過來叫他取餐。

“你是.....小舒嗎？”

門裏門外的喧囂讓他在一片嘈雜裏聽見有人隱約叫了聲他的名字，齊昀舒抬起頭，門口由遠及近走來一個女人，在蒸汽的遮擋下看不太清長相，直到走近跟前，他看著來人的模樣，即使蒼老疲憊許多也不妨礙他一眼就認出，這是他許久未見的姑姑。

“小舒？！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