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就是中秋節，你有什么安排嗎？”
半晌沒得到回答，連帶著那些領著東西過去的護士醫生說笑聲腳步聲都在李江燃耳朵裏變得格外清晰。他有些緊張地往旁邊側頭去看，卻發現齊昀舒已經閉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睡著了。
李江燃看著他的睡顏，在他閉上的眼睫與相近的距離之下才發現，原來他的黑眼圈已經這么明顯了。
昨晚那句話，李江燃原本沒打算說出口。一直以來他都將分寸拿捏得還算到位，但因著顧醒山和官商霖的緣故，兩個人難免被那場景或多或少影響心緒，連帶著往自己和彼此身上波及。他看著齊昀舒最后離開時候的反應，知道他肯定又因為這一出意外產生許多不好的聯想，李江燃有苦說不出，在眼睜睜看著他離開時只剩下被連坐之后的委屈和難以抑制的真心。
還要用多少的時間去向他不斷靠近，才能讓他足以信任自己不會如他所想那般離開呢？
其實昨天夜裏，李江燃睡得也不怎么好。但他知道，更輾轉難眠的另有其人。他沒辦法戳破齊昀舒失眠的原因，只能放輕一切動作，為他留出一片能夠完全放松的空間。
齊昀舒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腦袋正靠在李江燃的肩膀上頭，面前的動畫片已經換了一部繼續播放，頭頂上的藥袋全都空下去，身邊的人手背上貼著膠布，手機放在一邊，安靜地任由他靠在肩膀上熟睡，沒有叫醒他。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活動了兩下有些發麻的手。
“你醒了？”李江燃察覺到身側的動靜，轉過頭來看他：“看你一直換姿勢，自作主張借你個肩膀好好睡一覺。”
齊昀舒撐著身邊的椅子要站起身來，放下去時卻摁進另一個柔軟溫暖的掌心。
李江燃自然的伸出手來，把自己當做他借力的工具，見他看過來，微微歪過頭去沖他揚了揚嘴角，刻意地捏了捏齊昀舒貼近自己的手。他低頭去看過一眼，循著記憶裏的位置找過去，卻沒有發現任何裝飾。
“上次你戴過的那個玉戒指呢？”他隨口發問：“很適合你，很好看。”
“......那是個塑料的。”
“可是你戴著就像玉。”
他扶著齊昀舒站起身來，手隨著動作自然的垂下，卻因為分不開的距離仍然隱隱約約的能夠感到靠近和觸碰。李江燃先他一步在前，路過同住院處相連的大門時停下腳，問他要不要過去看看齊敏意。
齊昀舒看過時間，最后還是向著那頭的方向走了過去。
今天依舊延續著昨天的好天氣，花園裏頭人不少，李江燃揣著兜，同他走在小道上頭時聞見股臭臭的味道，一轉頭看見身側落得滿地金黃的銀杏葉，蹲下身去挑了兩片還算完整干凈的拿進手裏。
“你在干什么？”
兩片落葉被人拿在手裏，從后往前擋住自己的眼睛，齊昀舒下意識往后退開一步，離葉子遠了，離李江燃的懷抱更近了。他幾乎被他圈在懷裏，身上柔軟溫和的洗衣液香氣在銀杏果的臭味裏頭混進自己的鼻息，他微微偏頭過去，同靠在自己臉側邊的人堪堪擦過鼻尖。
他發現李江燃現在好像已經不會因為這些看起來有些親密過度的接觸而如同從前剛熟識起來那般臉紅害羞，甚至鍛煉出些老手才有的純熟老練，即使這么貼近的瞬間也能保持著神色平常一樣同他打趣。
“把銀杏葉夾在書裏，等干了以后就是書簽。”他收回手來，重新站回他身邊：“就因為這個，我小時候的書裏頭全是葉子，老師不用看名字也知道那是我的東西。”
齊昀舒接下他遞到手裏頭的那片薄薄的葉片，弧形的邊上頭殘存著點綠的緣線。他捏著葉子的細梗在指尖裏頭捏過兩圈，然后取下手機殼來，將那東西卡了進去。
透明的手機殼透出葉子的存在，李江燃看著他捏在手裏頭背面朝上的手機，在短暫的怔楞之后，將另一片一起被他選中的銀杏也塞進自己的手機后頭。
李江燃的手機殼帶著銀色的包邊，上頭的花紋將背后的那片葉子全都遮掩起來，看不見樣子。他翻過面來，屏幕感應到動作隨之亮起，山野之間露出的霞光讓齊昀舒一眼就認出，這是那天通宵達旦之后兩人在渝川經歷的第一個日出。
“他們都說，夏天時候，海邊的日出最好看。我在國外的時候總是起不來，也找不到時間跑去海邊。”
“等到這片葉子完全變干的時候，冬天應當就過去了。”
李江燃想起那三個月的時間，在一件一件衣物的變化裏同他遙遙相伴過無數個夏夜，他們在夏季的伊始時告別，又在末尾完全消散之時重新回到彼此身邊。他忍不住往更遠的以后聯想，忍不住對那個缺失的夏天耿耿于懷。
“一年四季，四角齊全才算好。”
“等到下一個畢業季，再一起去看日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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