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從未參加過。因為她不想在眾目睽睽下作畫。或者說不敢。
可這回，殷墨的那句話奇妙地安慰到了她——“輸了也沒事。大家又不認識你。”
沒錯，不管怎樣，會比她現在更默默無聞嗎？
她“嗯嗯嗯”點著頭，朝高臺跑去，趕緊報名去了。
殷墨其實正要和蘇姮說，讓束風跟著她去，結果卻見這姑娘飛快地鉆進了人群裏。
她的練色衣衫、橙青間色裙，與周圍人的多彩華服和諧地融為一體，但他一眼就能認出哪個是她，看到她發飾上的銀質羽毛在燈火裏劃出絢麗、輕盈的弧度。
他無奈地笑了。這人，剛才還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轉眼便跑走了。
他瞟了眼束風，示意對方跟上蘇姮。
一個多時辰后，蘇姮腳步輕快地回來了。后面跟著抱了一箱金子和一大捧花的束風。
她還以為別的參賽者很厲害呢，畢竟有來京趕考但缺錢的文人學子。結果，因為一個時辰對完成一幅畫作來說并不多，很多人都只畫了一副很狹隘的景象，多是靜物，倒顯得她那幅沿洛河而上的上元夜景圖過于突出了。
她簡筆勾勒了市井中摩肩接踵的一個個人，每位百姓都會覺得畫中有他（她）的生活，所以收到的花枝才如此之多吧。豐樂樓是以花枝投票的。
蘇姮看到依舊站在樹下的殷墨，頓了頓：“殿下，您還在啊。”
“原來你趕我走啊。”殷墨佯怒，“我還以為我起碼能分點金子。”
“哦……”蘇姮打開束風懷裏的匣子，數了數裏面的金條，猶豫了一下，“那給殿下一半。”
“只有一半？”
蘇姮有點窘，還難以置信：上去作畫的不是我嗎？二殿下看她孤零零一個人，要趁火打劫？
束風在蘇姮身后，目露無語。他怎么不知道自家主子缺錢？
殷墨見蘇姮神色變幻，覺得自己不能再欺負老實人了，擺擺手道：“我說笑的，金子當然都歸你。”
蘇姮噎住了。他在開玩笑？他對她開玩笑？
可她已經不好意思了，畢竟之前是二殿下鼓勵她去參賽的。她想了想，使勁抱起束風手中的花，遞給殷墨：“金子歸我，花歸殿下。”
他要花有何用？
殷墨覺得有些好笑，但對著少女如月下湖泊般的淺褐色眸子，突然就沒說出拒絕的話，接過了她手中的花。
“殿下為什么要幫我呢？”蘇姮的眼中似蒙薄霧。為什么要帶她離開吳潛、周薔、蘇錦惜等人，讓她上臺去作畫，接受眾人的夸讚？
隔著嬌美鮮妍的花朵，她看到男子的含情目彎了彎，眼波如脈脈春風。
他輕柔又清晰的聲音傳來：“明珠蒙塵，無論如何都是件遺憾的事。”
蘇姮的眼眶有點酸。不過不是那種要落淚的酸。
只是往日記憶如潮水涌上心頭，她想起那年清晨他風塵仆仆到來，只為給長姊送來生辰禮，想起他對長姊的眼中深情與笑意，想起他對長姊的輕言軟語……
他一直都那樣溫柔啊。
所以她從不后悔當年的傾心，畢竟他一直是他，是她記憶裏初見即歡喜的溫柔郎君。
只是，他的目光，真正只為長姊停留過吧。
……
火樹銀花，絲竹陣陣，小販們唱著歡快民謠，戴著面具游行的人們載歌載舞。處處熱鬧，處處喜慶。
蘇姮卻在悵惘，形影相吊。
殷墨不明白蘇姮為何突然神色哀傷，正要說什么，卻見對面女孩突然抬眸看他，眼中水霧騰騰。
“真的，非常非常感謝殿下了。”
她鄭重行禮告辭，然后接過束風手中的匣子，離開了。
隨著遠離殷墨，蘇姮的腳步越來越輕快。沈重的記憶仿佛飄散在從耳畔拂過的夜風中。
百姓對她的畫的認可，他們的稱讚，還有突如其來的一筆橫財，這些都使得她心情大好。
她想起此前被自己丟在洛河邊的花燈，腳步一轉，將它們撿了回來。它們還待在原來的地方，好像就一直等著她過去取一樣。
蘇姮輕快地回到蘇府，先把金子藏好在自己房間，然后拖著一塊木板和那袋花燈來到蘇錦行的院落。
書房燈火明亮，阿弟還在看書。
她沒有去打擾，只是蹲在池塘邊，將一盞盞花燈點燃，放到懸浮起來的木板上。
這樣就好了吧。圖個好兆頭。祝阿弟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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