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穢的氣息從院中拂過時,晴世正用扇子輕輕為煮藥的爐子扇風,想讓火早些起來,察覺到不對勁的一瞬間卻也沒來及捕捉到其他細節。她站起身在院內走了一圈,沒有找到哪裏有異常之處,旋即就又出于擔憂偷偷拉開門看了一眼早已回到自己屋內休息的人見陰刀。
內城的醫師們大多勸他平日裏多休息好保重身體,近日他的病情加重,更是多數時間都臥于病榻上。雖然此時天色還不晚,他早已經沈入了淺眠中,只是還緊皺著眉頭,看起來像在做噩夢。枝見註視了他片刻,確認過他的屋內也沒有任何她剛才感知到的污穢之氣后,就動作很輕地關上門又退出去了。
在她離開后,濃重的污濁之氣才從人見陰刀的體內稍稍冒出個頭,很快又隱藏回他的身體內,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讓人捕捉到的痕跡。
夢境裏是一片沈重的烏黑,人見陰刀盲目地往前走去,很快就見到了熟悉的背影。枝見轉過身,她臉上還掛著可愛的微笑,見到他后便迎向他走過來。在她撒嬌般地扯住他的衣袖后,整個人卻突兀地像蠟那樣融化了。人見陰刀心下暗驚,往后退了一步,待他再次抬起頭時,面前出現了一個他從沒有見過的人。
那或許是一個人,也可能是某種妖物……人見陰刀沒有率先出聲。披著白色狒狒外皮的神秘人見他沒有反應,先是用令人悚然的覆合聲線低笑了幾聲,才緩慢地開口,“初次見面,人見城的少城主殿下。”
“閣下是?”與平時做夢不同的是,人見陰刀此刻已經察覺到自己當前是在夢中,但是他毫無醒來的跡象,只好沈住氣接了話。
“在下有意邀請少城主入夢,醒不過來也是自然的,但還請您務必放心,在下并不會做什么別的事,不過有要事想與您商談一番罷了。若您有心需要一個稱呼……”神秘人頓了頓,啞著嗓子道,“那就用奈落這個名字吧。”
他此前并未聽過有名為奈落的妖怪,但人見陰刀還是沈穩地說,“奈落閣下,無論您目的為何,如此擅自行事想來并不妥當,說是商談事務,人見城乃是由家父操持,我手中并無太多掌控城中事物的能力,閣下怕是選錯人了。”
“少城主又何必這么講,在下可是為了實現您的愿望而來的。這話也許不太中聽,但我想少城主自己也清楚,以現在這幅孱弱的身軀,是沒有剩下多少時日了,但是我這裏有能夠幫助您的方法,且不會向您要求那么多的回報。尊貴的少城主殿下,只要您愿意……”
皮下的那雙眼睛攜帶著陰冷的氣息盯住了他,人見陰刀睜開眼,撐著身子猛地坐了起來,他捂住胸口呼出幾口濁氣。尚且還沒能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看到的場景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單純的噩夢……
人見陰刀想起對方最后提起的那句“他們的愿望是可以重合的”這句話,面色變得有些晦暗不明,但很快他將這件事也從腦海裏刨除出去。
枝見在她自己的房間裏收拾著東西,身為成熟的打工人,她當然要在離開之前做好收尾工作,先把她應該做到的事情都做完,之后也不能忘記向中本婆婆那裏打一聲招呼。她出神地想了一段時間,才將思緒收了回來。自從來到這個時代開始,她就沒能擁有多少安定的日子,最近這段時間倒算是她生活最為穩定的階段了,但當她決定離開時,還是沒能收拾出多少與自己有關的物件。
當初是怎么來到這裏的,現在也怎么離開就是了。既然她決意要離開這裏,那有關于人見陰刀糟糕的身體情況這件事,她或許可以用反轉術式……心裏已經有了決定的枝見大致算了算時間,就踏出房間走到藥爐前,用碗將煮好的藥盛出來。
她將藥送進房間,本來已經做好了叫醒人見陰刀的準備,卻發現他已經醒過來了,此時正坐在床褥上,額角還帶著幾滴冷汗。枝見在他旁邊跪坐下來,發現這個細節后便貼心地問了一句,將溫度還太燙的藥碗暫時放置身側,準備等它涼一涼。
“做了不好的夢嗎?”
看到她的到來,人見陰刀預先想起的卻是自己夢裏融化的那個影子,他扯出一個看起來很是勉強的微笑,繞過了這個話題,“別擔心,并不是什么噩夢。倒是今日的藥,聞起來似乎又比先前苦上了一些……”
“大概是醫師們又調整了配方,良藥苦口嘛,我可是會監督你喝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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