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絕”一出世,可禍國亂世。而這位白無相一出世,滅的第一個國,就是仙樂國。
謝憐默然不語。靈文又道:“不過,白無相已經(jīng)被滅了。也不提。就算他還存于世上,如今只怕也輪不到他來占風(fēng)頭了。
“太子殿下,你在與君山所見的那銀蝶,又叫死靈蝶。它的主人,就是這四位里面的最后一位,也是當(dāng)今天界最不想招惹的一位,‘血雨探花’,花城。”
天界之中,當(dāng)?shù)闷稹按竺ΧΑ钡模?dāng)屬神武大帝和仙樂太子。雖然這兩者意義是完全相反的,但如雷貫耳的程度基本上差不多。而在鬼界,要挑一位在“大名鼎鼎”上與他們旗鼓相當(dāng)?shù)模ǔ且酝猓贌o第二。
若你想了解一位神官,出門在路上走走,找到一間神廟進去,看看神像穿什么衣服,掌什么法器,大概就能了解一些。若是想了解更多,聽聽那口口相傳的神話故事、演義傳奇,神官們?yōu)槿藭r是什么身份、做過些什么事,差不多都已被挖得一清二楚。而妖魔鬼怪則不然,它們?yōu)槿藭r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現(xiàn)在又長什么樣,幾乎都是謎團。
花城這個名字,肯定是假的,相貌也肯定是假的。因為傳聞中的他,有時是個喜怒無常的乖戾少年,有時是個溫柔的翩翩美男子,有時是個蛇蝎心腸的艷麗女鬼,說是什么樣的都有。關(guān)于他本尊,唯一確信的只有他一身紅衣,常隨血雨腥風(fēng)出現(xiàn),銀蝶追逐在他衣襟和袖間。
至于他的出身,更是有無數(shù)個版本。有人說他是個畸形兒,天生沒有一只右眼,所以從小飽嘗欺凌,憎恨人世;有人說他是一名年少的將士,為故國戰(zhàn)死,亡魂心有不甘;也有人說他是個為情所困,因心愛之人逝去而痛苦的癡心人;還有人說他是個怪物。最離奇的版本,據(jù)說——只是據(jù)說。據(jù)說,花城其實是一位飛升了的神官。只是,他飛升之后,自己跳了下去,墮落為鬼了。不過,這只是一個流傳不怎么廣的的傳說而已,真假不知,信的也不多。話說回來,就算是真的,那也得是假的。因為這世上居然有人放著好好的神仙不做,寧可跳下去做鬼,這對天界而言實在是太丟臉了。總而言之,越是眾說紛紜,越是迷霧重重。
各路神官們對花城格外忌憚,有許許多多的原因。比如,他性情陰晴不定,時而殘忍嗜殺,時而又有詭異的善舉。再比如,他在人間勢力極大,信徒極多。
是的,人們拜神,祈求保佑,遠離妖魔鬼怪的侵襲,神官們這才有了許多信徒。然而花城一只鬼,在人間居然也有數(shù)量龐大的信徒,幾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這里,就不得不說了。花城剛冒頭時,就干了一件極著名的事。
他公然向三十五位神官約戰(zhàn)。約戰(zhàn)內(nèi)容是,與武神斗法比武,與文神論法問道。
這三十五位神官里,有三十三位神官都覺得可笑極了,但也都被他的挑釁激怒了,接受了挑戰(zhàn),準備聯(lián)手教他做鬼。
先和他比試的,是武神。
武神是天界里最強的神系,幾乎個個信徒眾多,法力高強,面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鬼,可以說是穩(wěn)操勝券。誰知,一戰(zhàn)下來,全軍覆沒,連神兵也統(tǒng)統(tǒng)都被花城那一把詭異至極的彎刀打得粉碎!
打完了才知道,花城是銅爐山里出來的。
銅爐山是一座火山,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山里有一座城,叫做蠱城。蠱城是什么地方?并不是一座人人養(yǎng)蠱的城,那座城,本身就是一個大型的蠱毒。
每隔一百年,萬鬼匯聚,在此廝殺,殺到最后只剩一只鬼,蠱成。雖然結(jié)果往往是一只也不剩,但是,只要能出來一只,那就一定會是個混世魔王。幾百年間,蠱城里只有兩只鬼出來過,而這兩位,果不其然,都成了人間家喻戶曉的鬼王。
花城便是其中的一位。
武神被打得一敗涂地,然后就輪到文神了。
打架打不過你,對罵,不,論戰(zhàn)總論得過他吧?
可巧,還真的贏不過。
說是論戰(zhàn),掐到激烈處,跟罵戰(zhàn)也差不多了。那花城上天入地道古論今,時而斯文,時而惡毒,時而強硬,時而刁鉆,時而精辟,時而詭辯,時而下套,當(dāng)真是滴水不漏,鋼牙利齒,旁征博引,能屈能伸,蠱惑人心,指哪兒打哪兒。數(shù)位文神被他從天罵到地、從古罵到今,氣得一口血瀑直沖云霄。
花城,一戰(zhàn)成名。
但是,若只是如此,他還不足以稱可怕。可怕的是,大獲全勝后,他要求三十三位神官履行諾言。
挑戰(zhàn)之前雙方定下約定:若花城敗,奉上骨灰。若神官敗,就全都自行跳下天界,從此做凡人去。若非他態(tài)度狂妄,賭注決絕,三十三神官又深信絕不可能敗,也不會答應(yīng)和他斗法論戰(zhàn)。
然而,沒有一位神官主動履行承諾。雖然毀諾很丟臉,但想想,有三十三位神官都輸了呢,一個人丟臉那是很丟臉,但是這么多人一起丟臉的話,那就一點都不丟臉了,甚至可以反過來一起嘲笑對方。于是他們達成了默契,心照不宣,都裝作沒這回事。反正人們忘性大得很,再過五十年,說不定就不記得了。
這一點,他們算得倒是不錯,但他們算錯的是,花城可沒那么好對付。
不履行?好,幫一把。
于是,他把這三十三位神官在人間的宮觀廟宇,一把火都燒光了。
這就是如今諸天仙神依舊談之色變的噩夢——紅衣鬼火燒文武三十三神廟。
宮觀和信徒是神官最大的法力源泉,殿都沒了,信徒上哪兒去拜神?又有什么香火?元氣大傷,重新立殿,少說也要一百多年,還不一定能恢復(fù)當(dāng)初的規(guī)模。對神官而言,這真是比渡劫失敗還恐怖的滅頂之災(zāi)。這些神官里大的有宮觀上千,小的也上了百,加起來過萬之?dāng)?shù),花城,居然在一夜之間,盡數(shù)燒毀了。誰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
簡直是喪心病狂。
神官們向君吾哭訴,可是,君吾很無奈,他也沒辦法。當(dāng)初挑戰(zhàn)是神官們自己應(yīng)承下來的,承諾也是自己答應(yīng)的,花城又十分狡猾,只是毀廟,并不傷人,等于是挖了個坑,問他們跳不跳,于是他們自己把坑挖得更大然后跳進去了,事到如今,又能怎么辦呢?
原先那三十三位神官想要在天下人面前斗敗這只狂妄小鬼,所以才把比武論戰(zhàn)斗法之地選在了許多人間王公貴族的夢中,目的在于大信徒們面前一展神威。誰知,王公貴族們看到的卻是他們被斗得一敗涂地的模樣。于是,這一夢醒來之后,不少貴族都不拜天官,改拜鬼了。這三十三位神官失去了信徒和宮觀,逐漸銷聲匿跡,又一代新的神官飛升后,大批空缺才被填補起來。
從此,天界許多神官提起“花城”這個名字就膽戰(zhàn)心驚,甚至聽到紅衣、銀蝶就毛骨悚然。有的是怕惹到他,一個不高興,先來挑戰(zhàn)你,再一把火燒光你的廟;有的是因為有把柄抓在他手里,動彈不得;有的則是因為花城在人間只手遮天,有時一些神官要做事還不得不有求于他,請他打開方便之門;長此以往,部分神官竟是出于一種詭異的心理,也成為了他的拜服者。
因此,對這位,天界當(dāng)真是,又恨又怕又敬。
而那三十五位神官里,有兩位沒有應(yīng)戰(zhàn)的武神,正是玄真將軍慕情,與南陽將軍風(fēng)信。
他們兩位當(dāng)初沒有應(yīng)戰(zhàn),倒也絕不是怕了花城,只是那時根本沒有把對方放在眼里,覺得沒必要理會這種挑戰(zhàn),故不應(yīng)。誰知這竟是歪打正著,做出了一個英明無比的決定。然而,沒迎戰(zhàn),那花城也沒忘了他們倆,好幾次中元節(jié)出巡,雙方撞上,遠遠地打了幾場,兩人都對那瘋狂肆虐的銀蝶留下了極深的陰影。
聽到這里,謝憐卻滿腦子都是那銀蝶晶瑩可愛繞著他飛的歡快模樣,怎么也沒法把它們和傳聞里的模樣對上,忍不住心想:“那小銀蝶有這么恐怖嗎?我覺得還好啊……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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