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朵

這半年來，喬牧嶼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他在躁動的不安中輾轉(zhuǎn)，也在失去她的痛苦裏恐懼。

后來某天喬牧嶼忽然想通了，是他要的太多，其實只要方筱樂能平安醒來，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如果她還記得一切，他會好好跟她認錯，他相信憑方筱樂對他這么多年的真摯感情一定會抱緊他笑著說“沒關(guān)系，以后我們好好的”。

如果她忘記一切，也忘了曾經(jīng)有多喜歡他，那么他仍然會好好跟她認錯，然后一切從零開始追求她，他相信自己會讓方筱樂重新愛上他的。

心境如此打開后，喬牧嶼釋然，無論怎樣，從今以后他都會陪在方筱樂身邊，而她也一樣，怎么可能放她再去別的地方。

方筱樂不愿意了，方筱樂想離開他。在喬牧嶼看來，不速之客的這一問題實在可笑，但他沒興趣將自己的分析講給情敵聽，方筱樂從前不喜歡顧北時，喬牧嶼不相信她睡醒之后就忽然喜歡了，所以不管他跟小笨妞之間如何，都不該橫亙一個姓顧的，他沒資格。

喬牧嶼撐著桌沿站了起來，隔著金棕色寬闊桌臺，身高相差無幾的兩人情緒緊繃地對峙著，室內(nèi)靜的詭異，氣氛冰得盛淮激靈一下，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把這火氣一觸即發(fā)的兩人趕快分開。

沒一會兒，喬牧嶼忽然率先別過眼。他媽的干什么呢這是，盯自己最煩的家伙盯半天，有這功夫去陪陪媳婦不好么？晦氣死了。

“你問的情況不會發(fā)生，因為我不允許。聽句勸，回南江好好過日子，”喬牧嶼低頭撣撣襯衫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也不看他，就自顧自地痞氣發(fā)言：“就算你知道我們協(xié)議結(jié)婚又怎樣？以前我沒發(fā)現(xiàn)自己愛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決定娶她了，更別說現(xiàn)在。你有意見？”

顧北時怒極反笑：“你是真挺不要臉的。”

“這話說的，”喬牧嶼陰鷙冷笑：“你大老遠跑來騷擾我媳婦要臉么？所以就彼此彼此吧。”

氣氛再度陷入冷凝，盛淮充分相信，這盡力維持和平的倆人暗地裏都恨不得將對方置于死地。

他輕咳一聲，覺得自己必須上場了。

“兩位都冷靜冷靜，無論什么事情，總會解決的，不存在解決不了的問題。不如我去泡壺茶，大家坐下來心平氣和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如何？”

“歇著吧你，”泡個屁，喬牧嶼面色發(fā)沈：“省點兒喝，我保證明年你沒新茶了。”

“……”盛淮噎住，更相信“方筱樂同意跟他結(jié)婚是被脅迫的”想法了。媽的，火起來連自己人都噎，癥狀像極了沒有性.生活憋的。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霍然推開，“三個火槍手”齊齊往門的方向看。

只見盛柏洺大步流星而來，胸前汗?jié)褚黄绦涠萄澮r得他身材更加健碩魁梧。盛柏洺目光瞥向發(fā)小，繼而又瞟向唯一眼生的顧北時，臉上的表情立即變成商人的客套面孔。

“怎么都站著呢？盛淮你是不是沒招待好顧總？”

喬牧嶼白了發(fā)小一眼。

他倒是不相信盛柏洺會為了幾個分紅幫著顧北時說話，他們幾個處事向來都是幫內(nèi)不幫外，歲數(shù)小時那會兒更甚，不問青紅皂白先替自己人出氣再說。之后年紀一年比一年上來，漸漸開始操盤家業(yè)的幾個人也逐步穩(wěn)重，知道低調(diào)收斂了。

盛淮立即一唱一和地認錯：“怪我怪我，確實沒招待好。”

盛柏洺笑望顧北時，語氣輕松地客套寒暄：“正打網(wǎng)球接到電話就趕過來了，衣服沒來得及換，不得體之處顧總多擔(dān)待。”

顧北時迎向投資人，主動朝盛柏洺伸出手，揚唇回禮：“哪裏，盛總愿意屈尊赴約已經(jīng)是我的榮幸，久仰了盛總。”

喬牧嶼又大喇喇坐下了，盛淮辦公桌上有個小型收納箱，裏面裝著各種小零食，顯然是特地備給女朋友的。想起猴魁的事喬牧嶼便沒客氣，一包接一包掏出來邊吃邊看熱鬧，耗著唄，顧北時不走他就不去病房。

盛柏洺伸手與其交握，而后便自然松開，出口的話聽上去倒是不偏不倚。

“這家伙是我發(fā)小，顧總是我合作相當(dāng)愉快的伙伴，既然都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說了。”

盛柏洺語氣平緩，言辭圓滑：“顧總想帶筱樂去南江的想法暫時肯定是無法實現(xiàn)的，顧總是聰明人，不管是兩情相悅結(jié)婚還是協(xié)議結(jié)婚，他們倆目前的確是法律承認的合法夫妻，所以顧總沒理由帶走筱樂，別說喬牧嶼，喬家任何人都不可能答應(yīng)。但如果將來t筱樂醒了，還要不要繼續(xù)跟喬牧嶼生活那是她的自由，顧先生可明白我的意思？”

顧北時沒說話。

喬牧嶼丟了塊糖砸在發(fā)小身上，盛柏洺轉(zhuǎn)頭瞪他一眼，清楚知道剛剛后面說的這些讓他不愛聽了。可不愛聽也得受著，還當(dāng)自己十六七歲沖動少年呢？成年人之間該權(quán)衡的從來不是愛不愛聽，但凡能達到目的，愛不愛聽又有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