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升入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她發揮出有史以來的最糟水平，數學和化學甚至只在及格線上一點點，這跟開 學第二周的分座位考試成績相差甚遠，班主任找方筱樂談話，委婉詢問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為什么這次成績會急劇下降，鼓勵她認真找找原因調整好狀態。

有什么心事？時間已經太久，久到方筱樂記不清楚當時的心事，或許有吧，畢竟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心事，但是已經不重要了，過往經歷皆為回憶，即便是久到忘記卻也豐富了她的人生。

心事不記得了，可顧北時對她的幫助卻仍然歷歷在目。

“我當然是哭自己考得不好啊。”

“考得不好下次就努力考好。”

“你說得容易，哼，難道……難道是我不想考好嗎？你那么聰明，上課隨便聽聽就能考成這樣，又怎么會懂我這種學弱的辛酸，我天天寫那些寫也寫不完的卷紙，那么努力卻考成這鬼樣子。”方筱樂抽抽搭搭地啜泣著。

“誰告訴你我上課隨便聽聽了？早自習我不來上是因為起不來，起不來是因為睡得晚，而睡得晚是因為我一直在學習，聽懂了嗎？”

“聽懂了，”方筱樂抽出紙巾擤鼻涕，哭得簡直傷心欲絕：“可是我睡得也不早啊，能坐到第一排來就是我天天堅持學到五經半夜的結果，可是它已經到瓶頸了，再怎么努力也突破不了，并且還在走下坡路。”

“那顯然說明你走的路不對，我最近倒是發現你上課昏昏欲睡，所以考成這樣也并不奇怪，想要突破自己就要先找出問題，我學到后半夜才睡，早自習不上，這樣剛剛好，白天上課的時候也不覺得困，老師講什么都能聽進去及時消化，你想想你的狀態是這樣嗎？”

方筱樂停止哭泣，一抽一抽地認真聽顧北時上課。

“我感覺你這幾天上課犯困，那你試試早些睡，作業如果做不完就挑著寫，很有把握那些干脆不寫，不要浪費時間，只要成績夠看老師根本不會說什么，保證課上足夠專註才是重點。”

“我不敢……”

顧北時看著她挑眉：“不敢什么？不敢不寫完作業？”

方筱樂點點頭。

“那這樣，以后我幫你布置作業，重點做你薄弱的地方，需要應付老師檢查那些我幫你寫，晚上你就別點燈熬油了，保證睡眠，怎么樣？”

方筱樂聽的瞠目結舌：“那如果被老師發現了怎么辦？”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發現我來承擔。”

“同桌，你人真好，我將來出息了一定給你著書立傳。”

顧北時睨她一眼：“一般人死了才立傳記。”

“呃……那這樣，明早開始我給你帶飯，你還想吃包子嗎？”

顧北時的表情很是嫌棄：“你們家早餐就沒點別的了？”

……

充滿苦楚的快樂回憶令方筱樂唇角彎彎。

后來，顧北時真的幫她寫了很久的作業，而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反覆突破自己的薄弱環節，以及晚上好好睡覺保證睡眠。

第二次月考，她的成績穩步回升，而她的同桌依舊是第一名。

顧北時在學習上真的給予她許多幫助，并且這些幫助都非常有效，他清楚她的弱項，也清楚她的優勢，更甚于老師家長對她的了解。

在接到心儀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方筱樂由衷感慨，有一個靠譜的同桌是多么重要啊，想喊顧北時出來一起慶祝，可惜那時候他人在南江，想跟他一起吃的慶祝餐便一直沒有吃上，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他們始終都是彼此很重要的人。

人們常說，找另一半首先要看人品，這話沒錯的，但后續的話人們卻常常不再提及，兩個人在一起，也需要那種一想到對方，便怦然心動的奇妙感覺。

方筱樂自己都覺得奇怪，她沒喜歡過誰，更沒談過戀愛，但她卻清楚知道，或許這也正應了人們常說的那句話，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她想象中的愛情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顧北時是很好很優秀的人，可是他們認識了這么久，她對他卻從未有過那種異樣的、悸動的感覺。

年少青春時，女孩子們為球場上男孩子們歡呼尖叫的場景，她不曾感受。離開校園，面對社會上的青年才俊，她竟然也提不起戀愛的興趣。

在度假村的這段時間，方筱樂曾偷偷懷疑過，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某種情感淡漠癥，不然的話，在媽媽和許阿姨試探著問她將來想嫁個怎樣的人時，她嘴上說著交給緣分，心裏怎么在拼命抵觸排斥？

沒有談過戀愛，卻相當抵觸戀愛，更不期待戀愛。

這難道就是她們這代年輕人所患的通病嗎？

比起戀愛，她更期望自己能盡快恢覆健康，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踏踏實實憑能力賺錢，實實在在發一點光。

人生百年，值得好好珍惜的東西很多很多，不僅僅只有愛情。

可是，她也真的很感動，在自己如此狼狽的時候，在自己這雙腿仍是未知數的時候，顧北時依然始終不變地溫暖她。平靜地想通之后，對方筱樂而言，這些文字更像是一種鼓勵，一種肯定。

方筱樂有了頭緒，也清楚自己該如何回覆顧北時了，她仔細斟酌著語言，卻又不習慣跟他太過客氣，只得將寫好的文字又刪去。

喬牧嶼忽然推門進來。

這個時間，方筱樂必然是醒了的，可是他敲了幾聲門，都沒有得到回應。

喬牧嶼不放心，便直接輕手輕腳地進來了，結果看見方筱樂靠在床頭，正專註地盯著手機，神情看上去有點糾結，手指在屏幕上戳戳點點，連他進來好一陣了都沒有發現。

這就不得不引起喬牧嶼的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