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上心頭

謝臨意在浴桶裏泡了半個(gè)時(shí)辰。

換上一身干凈的衣袍后, 手臂還是t微微有些癢意，撓著便起了些零星紅疹子。

成嶼剛見他前腳還似乎十分愉悅地出去，后腳就黑著一張臉回來, 回來時(shí)整個(gè)人還渾身不對勁, 急切著便吩咐要熱湯沐浴。

他自幼跟著謝臨意，見他這般，一猜便知:“世子，您…您不會(huì)是，碰貓了罷？”

桌上還放著一根流蘇珠花簪子，成嶼似乎看見是方才謝臨意從懷中掏出來的，他伸手抓起, 拿在手裏驚奇地喃喃自語:“這不是女子的物件嗎……”

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 心中一驚，雙眼瞪得像珠子般圓溜:“世子！這是哪家小娘子的？還是您要買來送給哪家小娘子的？！”

話說他家世子身上可從不沾這些女子用戴的物件, 如今從突然懷裏拿出來根簪子，總不可能是他自己戴罷？莫不是……突然開竅了？

“我得去封信給長公主殿下和侯爺！”

謝臨意這會(huì)兒哪哪不舒坦，偏偏成嶼一張嘴還在問東問西說個(gè)不停, 他眼神一瞥，“站住, 你是不是皮癢了？”

還去信, 去個(gè)屁, 他喜歡人家, 可人家對他什么心思還不知道呢。

那日在山間, 只因他說了在京城為官，江瀟瀟對他的態(tài)度便冷淡不少。回來后他想了許久, 也四處打聽了一番，猜她許是因?yàn)槔钪匮缘氖聦Ω唛T大戶的子弟心存芥蒂。

可有關(guān)于他的身份家世, 他不想隱瞞她，他想讓她知道，世間男子并不是皆如李重言那般卑鄙下作。

無論他是誰，何種身份，他都只會(huì)對她好。

本來今日想與她說明白，可連簪子都沒送出去還被一只貓搞的“落荒而逃”。

說來也奇怪，江瀟瀟看著他問他能不能幫忙時(shí)，他頭腦一熱想也沒想恨不得立刻遂她的意。

成嶼停下腳步，聽見身后冷冷的語氣，“你若敢胡說八道，明日就給我滾回去，還不快去把藥給我找來。”

成嶼聽了他的威脅，再也不敢多嘴，腳底生風(fēng)似的跑去找藥。

裴諳棠答謝完離開后，凌若元也先回家了，江瀟瀟今日想留下來住一晚，此時(shí)正在幫忙洗明日要用的菜。

麻團(tuán)吃了小魚干，舔著爪子饜足地溫順叫了幾聲，直往凌玉枝懷裏鉆。

凌玉枝把手中的幾支筷子放回竹筒，想起了江瀟瀟說謝臨意因?yàn)楸Я寺閳F(tuán)起風(fēng)疹的事，她抱起貓順了順毛，無奈地笑笑:“都怪你，把我好好的客人嚇走了?！?

江瀟瀟把洗好的菜放到簸箕裏，這樣靜置在桌上透干水分，明早直接拿清水再?zèng)_一遍就行了。

搞完這這些，她過去和凌玉枝一起坐在石階上，月色灑在兩人之身，此夜靜謐安寧。

“瀟瀟，我今日問了裴大人，他說謝臨意為人灑脫開朗，心中最為正直良善，是個(gè)好人。”她又篤定地加了句，“放心，裴大人不會(huì)騙我的?！?

江瀟瀟一雙眸子被月色洗得透亮，眼中浮上幾絲靈動(dòng)的光澤，她心裏萬千話語化作了一聲:“嗯，我知道了?！?

石階高深，她雙腳觸不到地面，不知是不自覺還是刻意，少女的足尖在月色下靈巧的晃動(dòng)。

“只是……”凌玉枝覺得這件事必須得與她說清，“他不僅是高門大戶，他還是皇親國戚，當(dāng)今皇上是他舅舅?！?

“什么？！”江瀟瀟沒去過皇城，沒見過京中的達(dá)官顯貴，在她不算太廣的認(rèn)知裏，皇上應(yīng)是九五之尊，是天下九州萬方的君父，是她見都見不到圣人。

而謝臨意，他居然是當(dāng)今天子的外甥。

這一刻，她覺得心頭什么重要之物被劈成兩半，中間橫著的距離，如天塹般高深難測，她想去對面，可又怎能跨過那道鴻溝啊。

凌玉是看著她眼中漸漸沈熄的光澤，伸手拉過她的手，手心沾過水還沒干透，兩手相觸的溫?zé)嵫谏w了那絲冰涼，“但他不是個(gè)壞人，絕對不是李重言那樣的人?！?

江瀟瀟迫使眼眶張大幾分，沈沈抿了一下嘴角。她望著天上的明月，明月遙不可及，她的聲音也變得悠長，最終驚奇之后只剩慨嘆:“這樣的人，我又怎么配得上呢?！?

“胡說。”凌玉枝靠在她肩頭，她不知道江瀟瀟怎么想，或許她需要時(shí)間，“是誰也配不上你。”

快進(jìn)入初夏時(shí)節(jié)，天氣漸漸開始轉(zhuǎn)熱，窸窸窣窣的蟲聲透過窗紗與月色一同驚擾了床榻上兩個(gè)姑娘。

兩人同榻而臥，四目相對時(shí)，凌玉枝看著江瀟瀟失神的眼神，試探的叫了聲:“瀟瀟？”

“嗯，阿枝?！彼肓撕枚?，從那日因一場誤會(huì)相逢到今晚他上樹為她抱貓。其實(shí)這個(gè)人，對她是真的不錯(cuò)，可但她也分不清是什么感情。

她忽地想到阿枝說與裴諳棠相處時(shí)，總覺得很開心。她那日與謝臨意一同上山，與他暢談一路，好像心裏也很開心。

心中雜亂的一環(huán)稍稍有些許松動(dòng)，她終于眨了眨眼，澀澀道，“我在想，他是個(gè)好人?？墒?，我要他來親自與我說這些事?！?

她吸吸鼻子，聲音越來越小:“也或許……他是何等身份，說不定只是談笑幾句，想與我交個(gè)朋友。也罷，有他這樣的朋友，我也算是沾了光了?！?

凌玉枝隔著單薄的被子拍拍她的肩，“瀟瀟，你信我，他若對你有意，或許明日就會(huì)來找你說清?！?

“真的嗎？”

“真的，那日我們與周五娘對簿公堂時(shí)，謝臨意也在場。他與裴大人一樣，都是行端坐正的君子。他知道你心裏對什么有芥蒂，若是他對你有意，他就絕不會(huì)騙你瞞你，反而會(huì)同你說清楚。”

兩人說了好久的話，到最后困倦上涌，胡亂答的什么也記不清了，終于和衣睡去，夜靜謐悠長。

月色溜走，朝陽相替，早上，城南食鋪的金絲肉餅在街頭巷尾賣的火熱。

瀟瀟和若元在鋪面上招呼客人，凌玉枝看著鍋裏油還夠，準(zhǔn)備再炸些肉餅。

熱油下鍋，起著油酥的面皮包著滿滿的蔥花肉沫餡，蓋上鍋蓋炸到一面金光再翻面，等到飄香四溢，肉餅兩面金黃滲油，這才算是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