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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桃源（1 / 3）

心有桃源

后來, 放榜那日，猶如一年前的春日，榜前人流如織。

杜冠清找了許久, 終在三甲最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與上一次云泥之別, 他在那處一站就是一日，直到人都散去。

“冠清，在我心中，你就是第一。”日暮時(shí)分，齊秋白與他一樣滿目澀然。

杜冠清如何也走不動(dòng)，他想到去歲站在這處那短暫的喜悅，哪怕只是一瞬, 他也時(shí)常在夢中回憶。

天色將晚, 宮門深深，幾盞殘燈把兩人的身影拉地修長冷清。

一頂華貴氣派的轎攆從宮門緩緩出來, 杜冠清恍惚一抬眼，認(rèn)出跟在轎攆旁邊的人正是那日在客棧給他信件之人。

他邁不開的步伐這下竟神使鬼差地走上前去，還沒靠近轎身。便被守衛(wèi)幾聲呵斥:“干什么的？”

轎中坐著剛進(jìn)宮出來的褚翃, 他正靠在一側(cè)閉目養(yǎng)神，忽地被呵斥聲一震, 他睜開眼不滿道:“怎么了？”

站在外面的豐腴男子立即道:“老爺, 無事, 只是有個(gè)不長眼的擋了道。”

隨后他神氣地對杜冠清道:“還不快些讓開。”

杜冠清擋在轎前, 一步不肯退讓, 轎內(nèi)的褚翃蹙眉似有不耐煩，掀開簾子往外一看, 譏笑道:“是你啊。”

褚翃是主考官，杜冠清自然在貢院見過他。

他這下全明白了, 那日讓家仆給他送那東西的人就是褚翃。

褚翃見他滿臉落魄，繼而慢悠悠道:“本官愛惜你的才學(xué)，也給過你機(jī)會(huì)，可你不為所動(dòng)，我也只好另擇他人了。可惜啊，杜公子真是大才，竟連續(xù)兩次都是狀元。”

這句話如同冰冷的刀子一下一下剜著他全身的骨肉，他心痛得如被凌遲，直到被人重重一推悶聲倒地。

濕潤模糊的視線中，只見轎攆揚(yáng)長而去。

他坐在地上仰頭苦笑，眼角流出清淚。本屬于他的榮譽(yù)，他的功名，又一次被人親手抹去。

謝臨意聽著心中憤懣高漲，重重一拍墻，“褚翃這個(gè)老匹夫，他在當(dāng)時(shí)的三年后就因馬上風(fēng)而死。而當(dāng)年他提攜的那幾人，都是些有名無實(shí)之輩，如今全都在地方上做著小官，還有些已被罷職回鄉(xiāng)。”

褚翃作惡多端，他是一死了之了，可杜冠清半生的痛苦皆是他一手造成的，只要活著一日，便難以磨滅。

杜冠清嘴角譏諷一扯，像是評判一場笑話一般回首往事:“所以，我不知道，那些昧著良心的事究竟該不該做。”

裴諳棠在他無神的雙目中似乎還可以窺得一絲清正，他問，“那你當(dāng)年未曾收那封信，心中可有悔？”

“我雖怨，但不悔。我娘至死都不相信我舞弊，我若那樣做了，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我自己，更對不起我讀過的書。”

若是那三千兩銀票如今再擺在他面前，他依舊不會(huì)收。

他恨褚翃，也只希望，天下能沒有如他那般之人。

希望朝廷與世道沒有偏私，沒有不公，讓天下讀書人都能堂堂正正搏得一紙功名。

裴諳棠緩緩道:“有些時(shí)候，你的心之所向，就是正確的路。問問你的心，它安心嗎？它若安心了，你便做對了。心中的桃源永遠(yuǎn)只屬于自己。”

心中的桃源永遠(yuǎn)只屬于自己。

杜冠清驀然抬頭，這么多年，少年時(shí)的凌云志早已消磨地只剩痛飲空度日。

可胸中丘壑與那處桃源卻依舊如初，至少，他曾心安。

“若心中的桃源能開到世間各處就好了。”他的一生就這樣了，如有后來之人，望他們能厲兵秣馬，一展大志。

“可以的，終有一日，萬木皆為春。”裴諳棠幻想這一日，也期待這一日。

“我沒有害人。”杜冠清依舊神色清冷地望著裴諳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