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飛絮(一)
高懸的日光斜照至整間鋪?zhàn)觾?nèi), 滿地皆是浮動(dòng)搖曳的暖黃碎金。
街頭巷尾漸漸起了生息，路上行人往來成行，店肆開門掛上酒旗, 伙計(jì)也在門外吆喝迎客。
凌玉枝吃完面后, 自倒了一杯熱茶，繼續(xù)坐在這間食鋪內(nèi)等著江瀟瀟。
人沒等來，倒是來了幾位來者不善之人。
先上來的男子身形胖矮，面上長(zhǎng)著一顆大痣，一身松垮亮艷的藍(lán)色衣袍在人群中格外奪目顯眼，腰帶上還掛滿了各色玉厄無當(dāng)?shù)挠顾字铩?
凌玉枝微微皺眉，只因那人通身的派頭實(shí)在俗氣至極, 不堪入目。
那人上來后, 身后還跟著兩個(gè)亦步亦趨的小廝。
藍(lán)衣男子站在門前大喊:“賀菡真，你這小賤人, 還不老實(shí)點(diǎn)給爺滾出來。”
這一聲大喝嚇走了桌上的幾位客人。
凌玉枝也猛然抬頭重新註視那男人。
只見他得意地譏笑一聲，這幅做派似乎就是要引得滿大街之人來瞧，“小浪蹄子, 裝什么清高，你大伯一家早已把你賣給爺為妾了, 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蕩到何處去。”
凌玉枝聽著這越發(fā)不堪入耳的話語, 仿佛女子的清白在他口中不值一提。
她心中忽閃過一絲無法遏制的怒火, 隨即移開長(zhǎng)凳, 利落轉(zhuǎn)身, 冰冷瞪視道:“你罵誰呢？”
藍(lán)衣男子冷不丁被她一堵，鼻腔冷哼, 不予正眼，“多管閑事, 還不快給爺滾開。”
話語一落，他又仔細(xì)瞧見身前那雙美目正含怒地盯著自己，那絲銳利的目光堅(jiān)毅中充盈著慍色，倒看得他心中隱隱發(fā)癢。
他搓搓掌心，獰笑上前:“小娘子何至于擋我的路，不如跟我一道回去罷。”
凌玉枝側(cè)身躲過，滿目鄙夷，接著哂笑一聲，抓起桌上那壺茶掀開蓋就往他頭上傾倒。
“我瞧你滿口污言穢語，用這盞熱茶來洗洗你骯臟的心思。”
熱氣繚繞的沸水盡數(shù)傾溉而下，男人被澆得長(zhǎng)發(fā)淋漓，半張臉被灼燒的通紅一片，劇痛如刀刮般襲來，他捂著臉痛苦且暴怒:“來人，來人，給我抓住這小娘們！”
“住手！”
從后廚出來的女子身上還圍著圍裙，女子身姿清瘦干練，容貌昳麗清秀，淡淡的細(xì)眉緊鎖，面頰因怒漲得緋紅。
她手持一長(zhǎng)棍指著那群人，話語帶著激顫的怒意。
男子見她出來，一雙手捂著灼痛的臉，咬牙大罵:“賀菡真，我告訴你，敢惹我，你們今日都吃不了兜著走。”
這間食鋪的老板便是賀菡真。
她知道此人家中萬貫家財(cái)，一貫在外胡作非為。
自覺惹不起他，便氣息漸弱，不再高聲言語，弱求道:“我們之間的事，你何至于遷怒旁人？”
“她把我燙成這樣，我定不饒她！”
賀菡真:“你先出言不遜，污言傷人。”
她自己聲名狼藉倒無所謂，可那些污言穢語對(duì)著另一位姑娘說出來，讓旁人聽去后，非議的是那位姑娘的清白。
男子惱羞成怒:“賤人，你和那小雜種會(huì)跑是罷？等老子把你捆了回去，打斷你的腿，看你還能跑到哪去，給我抓住她們！”
凌玉枝高聲:“你們敢！此處是燕京，你們好大的膽子敢私自捆拿人。”
男子不以為然，依舊令人強(qiáng)行拿人。
可話語落了幾息，也并無人隨他的令下一擁上前。
他察覺身后的小廝不為所動(dòng)，尷尬之下憤恨揚(yáng)起巴掌暴怒回頭。
只見眼前瞬息間恍惚過一道身影，沒等他看清，便覺一陣?yán)滹L(fēng)相襲而來。
脖頸間突然一陣收緊，他揮手掙扎，可雙腿騰空失力，待反應(yīng)過來時(shí)，人已被重重帶出，仰天跌落至門外。
那道肥矮的藍(lán)色身影被扔到門外，沈重的觸地聲響砸散了圍聚在一處的行人。
凌玉枝見到來人，渾身緊繃的防備驀然消釋，緊扣的指尖松散開來，眼中滿是安心。
“你……你是何人？”藍(lán)衣男子顫聲退后。
裴諳棠眼眸深邃，看向他時(shí)不含尋常的溫意，清冷道:“誰準(zhǔn)你口出狂言污人清白的？”
他不想一絲流言蜚語傷害她。
藍(lán)衣男子尾骨被摔得如碎裂般的疼痛，他趔趄爬起，見那人身手不凡，咽了咽唾沫，咬牙忍下:“閣下誤會(huì)了，我今日前來是接家妻回家，似乎并未有何處冒犯到閣下罷？”
“你的妻？”
裴諳棠看了一眼賀菡真。
賀菡真哐當(dāng)一聲放下棍子，猛的搖頭:“不是，我與他并無任何瓜葛。”
“我姐姐與他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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