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打量他片刻，沖他一點頭，而后看向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帶領(lǐng)我們往屋內(nèi)走去。
一路上，天衡一直在偷瞄逐光長老的背影，骨質(zhì)長尾輕微地晃來晃去，情緒有點激動。逐光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回頭看去，溫聲問道：“你有話要說？”
天衡的尾巴繃直，磕巴了一下：“晚、晚輩聽說過您。您是半步源神級的魂修，還是傳說中極其適合皇天之道‘逆道’的特殊體質(zhì)‘魂煞之體’！”
逐光長老沖他笑了笑。
天衡的尾巴本能地往身體處貼近了些，似乎被嚇到了。
我看著天衡的反應(yīng)，并不覺得意外。
初次見到逐光時，我也被他驚住了。怨恨、敵視、嫉妒、貪婪、怠惰……無數(shù)扭曲的“念”糾纏在他身上，讓我本能的就想拔劍。幸好逐光與岐南早已相識，我才沒真的動手。
即便是以往我所見過最罪大惡極之人，身上也未有過種類如此齊全的惡念。
后來我才察覺那些惡念其實并不屬于他自己，而是從外界聚集而來的，如同附骨之蛆般驅(qū)之不散的惡意。
這便是“魂煞之體”的特點。
這種體質(zhì)極為特殊，不像尋常妖修的血脈傳承一樣僅僅牽扯到秘紋，而是更隱秘地關(guān)聯(lián)著虛無縹緲的“念”。它非常難以辨認(rèn)，唯一的能力便是能自動吸引那些飄浮無定的惡念匯聚己身，于其他道修士而言毫無用處，唯獨對皇天逆道的修士大有助益。
而根據(jù)先人推測，形成這種體質(zhì)的條件也極為苛刻。
魂煞的形成需要三怨——
血親之怨，即父母親族的厭惡和惡意；
眾生之怨，即至少十萬枉死短命之人臨終的不甘和詛咒；
天地之怨，即天地法則被長時間扭曲，降怨力以報罪首。
一個孩子自出生起便一直承擔(dān)這一切，很難想像他不會因此陷入瘋狂。
皇天劍門的先祖也曾遇到過數(shù)位魂煞之體，但相遇時他們早已發(fā)瘋，被惡念徹底侵蝕。先祖不得不將之?dāng)貧ⅰ?
逐光是我所知唯一一個成長起來的魂煞之體。
“逐光，天衡……”我說到一半，忽然見他回頭沖我邪魅一笑，話猛地卡了一下。
逐光疑惑：“副門主？”
我：“……”
我定了定神再看，逐光微笑的表情分明比誰都端正。
“……天衡意志頗堅，可以惡念入劍道。”
逐光笑道：“我知道，您之前與我說過。”
我眼角余光瞥到天衡渾身的骨刺都已經(jīng)被他的笑嚇得貼回身上了。
“念”是非常難以覺察的，一般而言，只有大乘期以上的修士才有能力感知到它的存在。但即使覺察不到，“念”其實也會在無形中影響生靈的感知。
例如魂煞之體匯聚了過于濃郁的惡念，就會讓他怎么看都……格外不像個好人。
這其實就是魂煞之體的表征。
逐光當(dāng)然也發(fā)現(xiàn)了天衡在本能的怕他，但他并不在意，只是邊引路邊語氣溫和地與之搭話，引導(dǎo)他放松下來：“天衡，皇天之道的力量來源于常人無法察覺的念。自身之念、眾生之念、甚至于天地法則之念——無物不囊括其中。無論善念還是惡念，其實都殊途同歸。我身周聚集的惡念濃郁，更易于你感知它們的存在……”
隨著基礎(chǔ)入門知識的交流，天衡漸漸沒那么緊張了。
我對逐光頗為放心。
一來，相處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脾氣極好，為人也十分正直；二來，逐光長老和他道侶都是岐南的故友，我相信岐南的眼光。
正想著，我腳步猛地一頓，目光死死盯著一處。
……岐南？
卻見不遠(yuǎn)處那片碧綠的湖泊邊，岐南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懷裏抱著逐光長老的養(yǎng)子燕云澤，手放在那家伙背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岐南！！！
我還記得當(dāng)年岐南尚未與我結(jié)契時，曾經(jīng)當(dāng)著我的面夸讚燕云澤“可愛乖巧又聽話”，還和燕長老說“要不你把云澤嫁給我吧？”這種話！
甚至我們結(jié)契后，岐南也動不動去找那家伙。我有時會瞧見岐南剝果子餵那家伙吃，有時候還會親手烤小魚干給那家伙當(dāng)零食……連我都沒吃過岐南烤的小魚干！
最過分的是，即使我在他身邊，岐南都會不由自主地把註意力分那家伙十分之一！！
我被這一幕刺激得身外化身險些維持不住，轉(zhuǎn)了個彎就想沖過去把那家伙從岐南懷裏拎出來。然而岐南卻先一步看到了我，眼睛驟然一亮，笑著朝我揮手：“峸鴻劍君！”
我：“……”
他笑得那么好看，我的怒火沒出息地滅了半截。
只見岐南雙手掐著那家伙的腋窩，舉起來給我看它的背毛：“峸鴻你看，我編的好不好看？千年慶典時我給你梳這個發(fā)型怎么樣？”
我沈默地走過去，趁岐南沒註意，眼神冰冷地瞪了我的情敵一眼。
情敵被我瞪得縮起了脖子，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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