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湖
方才盼娣徑直下山去,也不管娘讓她采野菜的事了,反正左不過又一頓打。
取了放在谷地河岸邊的空桶,女孩冷著臉用山泉滿過桶身過半。
很難想象她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子能挑起兩個半滿的水桶,林盼娣看上去倒不是特別艱難,只是她人小身輕,挑著兩個桶重心偏移,走路歪歪扭扭的。
她不很吃力,甚至表情煩悶地盯著地面,抬腳踢飛一個鵝卵石。
被向時雁說中了心事,她下意識地心虛,也不敢回話。
她確實(shí)醞釀許久,誰會想到一個十歲的女孩會想要離家出走呢?昨夜一看,她才知道自己實(shí)在沒什么東西,幾件薄衣,都裝不滿一個布包,她甚至懶得收拾了。
只是阿姐給她縫的娃娃前兩年被弟弟扯壞了就不知道去哪了,盼娣昨夜在衣柜中翻找時突然想起,心中無端產(chǎn)生一些惆悵。
林盼娣又想起阿姐。以前常常聽見阿姐和她說自己以后要嫁給什么樣的人,大多是人家在村頭搭棚說書時,故事裏提到的那些江湖俠士。
她小一點(diǎn)的時候和阿姐一起扮家家酒,招娣是被妖怪擄走的美麗少女,盼娣披著一塊破布扮作斬殺妖怪的俠客,掀她阿姐的蓋頭。
阿姐明明曾經(jīng)那么憧憬,后來卻不想成親了。
她第一次挨打,被祖父用竹條抽打到蜷縮在地上痛哭,傷養(yǎng)好后乖乖地穿上嫁衣拜堂去了。
思緒雜亂,向時雁所說的話在她腦中一遍遍回響,又想到昨夜父親的可怖嘴臉和奶奶的表情、聲音,林盼娣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覺得被那出塵的女子看見家中情況心裏難受得很,郁悶地低頭向前走。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時,一根小樹枝砸在她頭上。
“餵,男人婆!”變聲期少年粗啞的聲音從一旁的樹上傳來,一半大少年故作瀟灑地躺在橫向生長的樹干上,嘴裏叼著一顆草,他長得結(jié)實(shí),不像盼娣一副餓慣了的樣子,把長衫扎在腰上,不見一個補(bǔ)丁,看著十分精神。
這便是孔二了,她家要與她說的親。
林盼娣皺著眉,搖搖腦袋試圖把頭上的細(xì)枝晃下來,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少年不依不饒,從樹上一躍下來。他比林盼娣高一個半頭,相貌端正,年紀(jì)不大就生得十分高壯,一步可作林盼娣兩步,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一矮一高兩個孩子前后走著,半晌無聲。
最后孔二先沈不住氣,裝腔作勢地嬉笑兩聲,在她身后叫喚道:“你既心悅我,想與我家結(jié)親,平日何必回回嗆我聲?”
他眼中有些得意,卻偏要裝作一副惱怒的樣子,背著手?jǐn)[大步子追上她。
盼娣不答,晦氣似的斜他一眼,腳步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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