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番外一·藥】
◎她渴慕著他。◎
秋意漸濃, 城中的木葉皆染上一層紅霜，颯颯風過，便是一片翻紅。
靜謐小院內, 長寧坐于軒窗前, 一手托著腮，另一手撥弄著數枚銀環，神情倦倦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沈沈睡去。
這時, 身后傳來輕微腳步聲, 長寧只覺肩頭一沈，身上便多披了件外裳。
長寧眼眸添了些神采，唇角彎彎，反頭看向來人, 認真道：“我不冷的。”
“嗯。”
慕辭停在她身后，輕輕應了聲。
目光相接間，他幽黑的瞳仁中情緒浮動, 有她所熟悉的眷戀親昵, 也有她看不懂的覆雜深沈。
他聲音微啞, 溫柔得不像話，“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即已成神，便不會再受季候寒暑影響。
可見長寧單衣坐于窗邊, 他便不自覺被牽動心神，忍不住憂心。
當真是……操心慣了。
慕辭垂眸輕笑，俯身將長寧擁住, 沒再提外裳的事, 而是順著看向她手中把玩的那串銀環。
他問：“都解開了？”
長寧“嗯”了聲, 語氣略微有些不自然，可她很喜歡這樣靠著慕辭，于是捉緊他的手，幾乎整個身子窩進了他懷裏，倦懶得似只貓兒。
“騙子。”
慕辭目光在散開的九連環上掃過，低頭在長寧耳垂輕咬了一口。
“這樣的解法不能算數……說好了不用術法的。”
長寧含含糊糊地應了，耳垂處傳來的酥麻癢意小鉤子似的，引得她身子微微顫栗。
她仰頭看向慕辭，臉頰貼上他下頜，眼眸像蒙了一層霧氣，神情依戀，聲調明明是清泠泠的，卻莫名透著些委屈：“可我很困。”
慕辭喉頭滾了滾，只覺肌膚炙燙，被壓扯到的那片衣角更似有千鈞重。
長寧鮮少有這樣的姿態，扯著他的衣袖，撒嬌一般，訴說著倦意。
可瞬刻的歡喜后，便是長久的憂慮與擔心。
近來她犯困的次數愈發頻繁，有時明明還和他說著話，下一刻便閉眼睡去。
有時睡熟了去，他若是不喊，她便能睡上足日。
可明明睡得這樣多，她卻仍是困倦的模樣，似乎怎樣都睡不夠。
慕辭將一切看在眼裏，卻什么也沒說，只是暗自費心尋來各種新奇玩意，例如這九連環一類的，讓長寧來打發時間玩，也能少睡一些。
一開始，她還很有興致，能琢磨玩上半天，可更往后，就提不起什么興趣了，只在每次他問起時敷衍一二。
這樣的嗜睡，很顯然是身體出了什么問題。
可長寧自己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只是更加喜歡黏著他。
也只有在他陪同一起的情形下，才會愿意到城裏去走一走。
這是不是魔神之力的反噬，慕辭并不能確定。
畢竟，在古籍記載裏，以人身承受魔神之力的事例從未有過，根本無從參考。
可他那時窮途末路，再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孤註一擲，為她鋪好成神之路，來避過一時災禍。
無法、也無力再去顧及到成神之后會發生什么。
而這些日子，他翻找了許些舊籍，對此癥狀的成因隱隱有了些猜測，卻還有待驗證……
手掌輕柔地撫著長寧發梢，慕辭面上仍帶著笑，心底卻是思慮萬千。
正此時，他聽見長寧說，“方才我做了個夢……”
聞言，慕辭手上動作微僵，一瞬沈默后，他盡可能用平靜的聲調問：“是什么樣的夢？”
“我夢見我們在鄉間的那段日子了……”
長寧像是在回憶，聲音很輕，語調也很慢，“這一回，你沒有突然消失，而是一直陪著我……玄清要帶我走，我不肯，他便要對你下手……”
說到此，長寧身子顫了顫，聲音都在發抖，“我看見你倒在我面前，流了好多血，我很害怕，卻沒有辦法救你。”
“所以……”
“所以。”長寧闔上眼，聲調喑啞，“我殺了他。”
“……他死的時候還瞪著眼珠，血濺了我一身，是黑色的，很難聞。”
“那一瞬間，我好像又回到了廢淵，到處都是黑霧，一絲光也沒有……”
而她好像成了黑霧的一部分，無法呼吸，也失去了知覺。
長寧很慢地說著，緊緊握著慕辭的手，定定地望著他，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裝進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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