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門忠烈

秦三的證據(jù)剛被陳嵐拿去，傍晚就被鎮(zhèn)撫使送去遞到了皇帝面前。

但皇帝只是冷冷掃了一遍，并沒有多大反應(yīng)。似乎是早就知道此事有蹊蹺，但故意不去查。

皇帝慢條斯理的抬眸，對跪著的鎮(zhèn)撫使道：“此事先不要聲張，再等等吧。”

鎮(zhèn)撫使微不可查的一楞，立刻點(diǎn)了頭。

他退下后將情況和陳嵐匯報了一遍。

【皇帝不愿放人，應(yīng)該還想繼續(xù)加刑。我這邊一切安好，皇帝對錦衣衛(wèi)信任度較高，再幫恐要露出馬腳。】

陳嵐皺了皺眉，連證據(jù)都被無視了，看來這次皇帝勢必要江家折損。

只能看江故自己的選擇了。

詔獄裏光線昏暗，今日窗外陰云密布，天空晦暗不明。

小太監(jiān)一如既往的讓父子倆替彼此受刑。他倒聰明，刑罰方式和江故第一次一樣，總是挑那沒好透的地方反覆上刑，一邊打還一邊嘖嘖：“真慘啊，都要露出森森白骨了。”

照這架勢打下去，兩人不是高癱就是死。

小太監(jiān)站在一邊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杰作”，本以為今天還是一無所獲時，江裴元忽然開了口。

“我招。”

“什么？”小太監(jiān)以為自己看血糊糊的場面看多了，聽見了幻聲。

但江裴元一動不動的盯著他，似乎不打算再說第二遍。

小太監(jiān)這才遲鈍的大喜過望，“你招了？那你快說！”

江故皺起眉頭，抬眼看向江裴元，并非擔(dān)心他真的被屈打成招，但總覺得他在走一步險棋。

“讓他們都出去，只留下你、我還有他。”江裴元看了一眼江故。

他本身看著就文弱，現(xiàn)在被重刑壓身，聲音虛弱，連半分人的尊嚴(yán)也沒有了。

小太監(jiān)看他如此境況，料想也對自己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便放心的撤走了所有獄卒。

他拿著倒刺鞭子走近江裴元，將鞭子抵住他的側(cè)頸，目露兇光：“你若敢耍什么花花腸子，我就拿鞭子把你喉管拉出來。”

江裴元面色不改，垂下的左手腕卻悄悄動了起來，兩指摩挲著像是抽出了腕裏的青筋。

小太監(jiān)距離他很近，沒有註意到他的小動作。

江裴元忽然瞪著眼睛猛地一傾頭，小太監(jiān)嚇的往后退了幾步，剛巧退到江裴元左邊。

那根從肉裏抽出的青針就這么精準(zhǔn)的扎進(jìn)了小太監(jiān)后頸的穴位裏。小太監(jiān)感覺大腦一陣暈眩，隨即倒在了地上。

江故艱難的半跪起身，看到小太監(jiān)只是暈了過去才松了口氣。

“此暗器名為青絲，極細(xì)極利，可以淬毒使用。”江裴元不緊不慢的向他介紹著。

江故沒有說話，他隱隱約約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圣上不會放過我的。”江裴元嘆了口氣。

江故冷冰冰道：“可以用我來換。”

“我讓你來順天學(xué)習(xí)不是讓你學(xué)會無謂犧牲的。”江裴元有些生氣。

江故看著他，似乎在無聲反駁。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和表情對著父親。

“我知道你心裏想的什么。”江裴元語氣緩和下來，“你想用你的仕途來換我這半條殘命。但你不是一直都想入官場的嗎？和你祖父一樣。為什么這么選擇？”

江故垂眸：“官場濁氣太重，我若想為民造福就要通過重重障礙，但落在百姓身上的好處早已被瓜分殆盡。我若不入官場，就能為百姓做更多的實(shí)事。”

江裴元楞了一瞬，看向他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的自己，他短促的笑了一聲。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辭官嗎？”

江裴元的記憶慢慢搖到了二十年前，那個時候他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滿懷躊躇想要再次見到盛世之景。

他自入仕以后便開始每天派人調(diào)查民情，分析問題再絞盡腦汁想辦法解決。每天奏折遞的最勤的是他，上朝參與問題討論最多的也是他。

其他人生怕自己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便不作為，于是他顯得格外突出。

皇帝一開始對他非常欣賞，在幾次功績過后對他一升再升。他以為只要堅(jiān)持這樣孜孜不倦，總有一天會讓國家恢覆往日之盛景。

直到某天皇帝突然問他：“愛卿為何總是如此辛勞？現(xiàn)在百姓安居樂業(yè)，朝裏朝外皆是盛讚。愛卿為何還要總是那么勞累，歇會兒不好嗎？”

這話已經(jīng)說的很直白了，他在那時才意識到，皇帝早就不耐煩了。只是自己只專註于自己找出的那些問題所以忽略了皇帝三番兩次對他的誡告。

那天過后，他忽然被冷落了。

失寵后的一切都變了，那些圍繞在他身邊想要親近他的人忽然對他避之不及，那些時常上門拜訪說要和他一起商討民情的人也在一夜之間變的陌生。他變的形單影只，變的孤立無援。

他在無形的打壓和明顯的嘲諷中明白了官場的真面目。

他開始變的圓滑變的世故，他學(xué)會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也學(xué)會了利用和欺騙，籠絡(luò)了很多勢力。

但是他失去了最初的理想和熱情。